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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章 直面疯癫 文明中的疯癫?疯癫难道不应当是文明的对立面吗?毕竟启蒙思想家们说过,人与兽的分别就在于人有理性(Reason)的官能。若果真如此,无理性(Unreason)就越过了这道界线,在某种程度上符合了从文明转为野蛮的条件。这样看来,疯癫并不在文明之中,而是全然归于文明之外,两者格格不入。
     然而,细想之下,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吊诡的是,疯癫并非只是与文明保持对立,也不仅存于文明的边缘。恰恰相反,它一直是艺术家、戏剧家、小说家、作曲家、神学家、医学家和科学家关注的一个中心课题, 何况它几乎和我们每一个人息息相关——要么是我们自己遭遇理性和情感的困扰,要么是我们的亲人和朋友。也就是说,疯癫并不在文明之外,它是文明不可磨灭的一部分,这一点非同小可。在我们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这个问题会不断侵入我们的意识。这样一来,它就是临界的,同时又是非临界的。
     疯癫是一个令人不安的话题,它的神秘至今仍令我们困惑不已。丧失理性,决 于一个其他所有人都自以为身处其中的符合常理(common sense)的世界,陷入足以粉碎心智且令某些人难以自拔的情感淆乱:虽然我们归属不同文化,但这些体验是千百年来为人类所共有的。精神错乱在人类的想象中挥之不去。它既迷人,又可怕,很少有人能对它的恐怖无动于衷。它不断提醒我们,我们对现实的把握有时是多么靠不住。
    它挑战了我们所理解的人之为人的极限。
     我要写的主题是“文明中的疯癫”。两者的关系,以及它们复杂而多义的互动,是我想在本书中探索和阐明的。为什么用“疯癫”这个词?它闪烁着时代错置的意味,甚至含有一种对他人苦痛的漠视——如今我们已经知道要称这些苦痛为“精神疾病”(mentally ill),或者 糟的是,这是在选用一种诬蔑和侵犯性的措辞。将 多的苦难累加在疯者身上,给已经加诸他们身上几个世纪的污名再添上几笔,都远非我的意图。心智的丧失给受害者、他们的亲人乃至整个社会带来的痛苦和折磨,是任何面对这一课题的人都不应忽视的, 不能贬低其重要性。这其中包含着 为深重的几种人类苦难形式:悲伤、孤立、隔 、折磨以及理性和意识的消亡。那么,为什么我再一次地且 坚决地避用柔和一些的字眼——比如精神疾病或精神困扰——而是刻意使用如今被我们认定为刺眼的“疯癫”一词呢? 精神病学家已经被我们认定为精神病理学这个神秘领域的专家,在他们看来,使用这样的词通常是一种挑衅,一种对科学及其福佑的否定——他们自认是科学的典范。(奇怪的是,那些厉声否认精神病学主张,拒 精神病患标签,自称精神病幸存者的人,恰恰出于这个原因而欣然接受了“疯癫”一词,以此作为一种反抗。)那么我对书名和术语的选择是否有违常理,或者是否表明我和许多重要作者——如已故的萨斯·托马斯(Thomas Szasz)。——一样,认为精神疾病是一个迷思(myth)呢? 非如此。
     疯癫是理性、思维和情感出现了严重而持续的混乱,在我看来,这是在任何已知社会都能看到的现象,它在实际和象征的层面,对社会结构以及稳定社会秩序的观念本身构成了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