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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父母家乡 父亲 父亲生于1908年农历十一月二十二日,名光灿,字梦贤。三岁左右丧父丧母,由其姐姐抚养长大。 我能清晰记得的是我八九岁以后即父亲30岁以后的情况,再早的,就不大清晰了。 此时,父亲已经身有残疾,二十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患的是帕金森综合征。这种病的症状是:在一般情况下,神情呆滞,手脚或全身轻微颤抖;严重的时候,则坐立不稳;酒后或受了什么刺激,症状就更严重,甚至说不出话来。 父亲年轻的时候曾念过书,大概有当时的初中水平。我姐姐丙初是1926年即父亲18岁时出生的,由此估计,父亲在十六七岁时就结婚了。母亲是我父亲的亲表妹,即祖母的侄女,外婆即是父亲的舅母。我于1930年出生,是父母的第三个孩子,在我之前出生的一个哥哥很小就夭折了。 父亲的病是怎么得的呢?他曾告诉我,他年轻的时候喜欢争强好胜,常跟别人摔跤、掰腕子,也许受了什么伤,后来就渐渐发现患了这个病。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说法,未必科学。 从我记事时开始,父亲吃饭的时候总是由别人给他喂饭。先是姐姐,后来是我。喂饭的用具是一个金属的小调羹(当时有一种瓶装的鱼肝油,包装盒里就附有一个可能是铝制的小调羹),姐姐或我,常常用这样一个小调羹一口一口地给父亲喂饭。父亲有时不耐烦,想要自己拿筷子吃饭。可是,总是不行。我有时给父亲喂饭,时间长了也会有点不耐烦,但我总能耐着性子把饭喂完。姐姐当然就更有耐心了,常能很好耐心地把饭喂完。 父亲有时也抽烟,但抽得不多。我在家的时候,碰上他要抽烟,如果抽的是旱烟杆,我就给他装烟、点火。后来姐姐工作了,从城里买回纸烟来,我就给他点纸烟。父亲晚饭时如果菜比较好,间或也喝点酒,但酒后晚上睡觉时小解往往就不顺畅,我要搀着他在尿桶边站许久才能完事儿。 父亲虽然有病,但仍能看书,他看的主要是章回小说和医药书,我在家时见到的书有《水浒》《三国志》《东周列国志》《彭公案》和一些记不得名字的医药书。 父亲病魔缠身,但对我们仍很疼爱关切,只要他的病情稍微好一点儿,就会和我们谈天、散步或玩儿,我至今还记得父亲和我在村子北面的草地及大路上散步和聊天的情景,也还记得他怎么给我讲《西游记》的故事和鬼故事,更记得他怎么跟我玩“韩信点兵”和夜里躺在床上让我猜谜语,做“斤求两”“两求斤”的算术的情景。(父亲让我猜过的字谜有:“上又在下,下又在上,但且在下,不可在上。”“有水可种莲花,有土可种桑麻,有人不是你我,有马走遍天涯。”“上头去下头,下头去上头,两头去中间,中间去两头。”“左看三十一,右看一十三,合起来一起看,三百二十三。”“三人同日去观花,百友原来是一家,禾火二人同凳坐,夕阳底下一双瓜。”“紫金山被风吹倒,长江里滴水不流,凤凰桥鸟已飞去,杏花村又无木林。”等等。当时用旧秤,每斤十六两,那么,知道多少钱一斤以后,其若干两是多少钱呢?那计算的口诀是:一六二五,二一二五,三一八,四二五,五三一二五……即一两等于一斤的0.0625的价钱,二两就是0.125等。) 给我留下深刻记忆的,是父亲对我说过的几句话。一个初秋的晚上,我和父亲躺在一张床上,床上有帐子,有被褥,父亲就带着感慨地对我说:“啊,天有点凉啦!要晓得,有一些人家,夏天没有蚊帐,冬天没有被子……” 父亲看过一些医书,略懂一点中医知识,但我从未见他给人开过药方。我们生病,也总是请医生开药方。不过,药买回来以后,父亲总要把药包打开,把药仔细地辨认一番,有时也顺便告诉我们一些药的名字。我长大点以后,有一天,他告诉我说,他想起了一个“万应九钱方”(也许是他构思的,也许是他从哪本书上看到的),并把那个“九钱方”告诉了我。那方子是这样的:广陈皮钱半,川星朴钱半,云茯苓钱半,漂白术钱半,姜半夏钱半,炙甘草钱半。我没有试用过这个方子,我想,这大概是一个平和的、有益无害的方子吧! 父亲在村里是数得着的几个文化人之一。人家有什么字不认识,就来问他,写信件什么的,不知道格式也来问他。他也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会下象棋的人之一。此外,父亲似乎还知道一点占卜术之类的东西。我曾见有乡亲来找他,说某某肚子疼之类,父亲就掐指一算,然后说,在什么地方放一碗水,等等。但我没有见到这个办法的效果如何,没有人来说很好,谢谢他,也没有人来说不好! 我还见父亲和邻里的年轻人玩过一种游戏,这种游戏,从并不常玩和玩时的神情看,似乎颇有点儿神秘。游戏是这样的:在屋中间,扣一个普通的瓷碗,然后,将一张八仙桌翻过来,置于那朝上的碗底之上,居中,使其保持平衡。然后,让四个年轻人分别扶住桌子的四条腿,并告诉他们:桌子动,你们也跟着它动;它动得快起来,你们就跟着它跑,不然,就会把你摔倒,一直到我喊“停”,你们才能停下来。果然,不一会儿桌子就真的慢慢转动起来,四个年轻人就跟着它走,接着,桌子很快地旋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