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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1.1一座城 岩石沉默地注视着年轻人。这是一块在龟山脚下裸露出来的岩石。志留纪的砂岩,见证过4亿年沧海桑田的变化。细细的纹理了远古的水流,交错的裂缝好像老工人粗糙大手上留下的道道伤痕。午后的阳光照着年轻人,他还有些睡眼惺忪。他静静地望着这块岩石,就像小时候静静地望着窗外,看摩天大楼一层层慢慢地长高。岩石神态肃穆,但年轻人已经看出了它眉眼间的表情。 他纵身跳上岩石高处,手举喷漆罐,轻轻画出两只飞鸟。退回地面,他审视一下刚完成的部分,拿起另一只喷漆罐,又跳上岩石。整个下午,这个年轻人就像一只山羊,跳上跳下。到傍晚时分,岩石上出现了一幅新的涂鸦作品:一道扭曲的彩虹在岩石的裂缝间挣扎,绿色的植物疯狂生长。 天色转暗。军运会的灯光秀亮起来了。灯光变幻,打在年轻人的涂鸦作品上,一会儿像在水下,一会儿像在田野,一会儿像在舞池。在龟山北路对面的墙壁上涂鸦的小伙伴们围拢过来,齐声赞叹。 这位年轻人叫黄睿,武汉涂鸦圈子里的高手。这是他在新冠疫情暴发之前,在武汉完成的最后一幅作品。 武汉是一座见怪不怪的城市。很多事情,对这里的人来说非常平常,但别的地方的人却觉得难以置信。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活跃着一群像黄睿一样的涂鸦爱好者。他们身份各异:最早在武汉涂鸦的JER毕业于湖北美术学院雕塑系,科班出身,而黄睿高三就退学了。黄睿在北京、广州涂鸦的时候,都曾遇到路人上前质疑,甚至报警,招来警察干涉。武汉不一样。武汉最早的涂鸦出现在湖北美术学院附近的棋盘街。年轻人涂鸦,政府派人把墙刷白。涂鸦越来越多,刷不过来。黄睿告诉我,后来政府换了思路,索性钉了一块牌子:政府指定涂鸦场地。有一次,黄睿在武汉青山区涂鸦,走过来四名城管,他跑也跑不掉,慌得不行。带头的那个城管把证件一亮,说:“我们就是管这条街的,你刷墙的时候刷整齐一些,这样比较好看。”其他城市的市民总是行色匆匆,很少有停下来看涂鸦的。武汉的市民却会饶有兴致地过来围观。黄睿有段时间经常去棋盘街涂鸦,总能遇见一条名叫灰灰的博美犬。博美犬的主人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太。小狗过来看涂鸦,老太太也陪着看。看了一会儿,老太太说:“小伙子,别这么辛苦啦。看你都出汗了,歇歇吧。” 武汉是个大熔炉。这座城市的包容度或许逊于深圳,但并不输北京和上海。这里是九省通衢,南来北往的人们络绎不绝。1835年,天主教传教士安若望(M.Baldus)来到武昌,他在描写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时说:“这个城市的人口大约与巴黎一样多……这里的船只比法国所有港口的船只加起来还要多。”清朝年间,有48个政府衙门设在武昌,其中优选的是湖广总督府。100多名官员,统治着大约5500万名百姓。道光年间,旅居汉口打扣巷的浙江文人叶调元写道:“此地从来无土著,九分商贾一分民。”老汉口人还能记得,沿着原来的京汉铁路,也就是现在的京汉大道,分为铁路内和铁路外。铁路内沿江的狭长地带多为租界,一溜儿气势轩昂的洋房,铁路外则是从黄陂、孝感等地涌入的贫民,窝棚挨着窝棚。老汉阳人也能记得,1953年为了修建武汉长江大桥,成立铁道部武汉大桥工程局(也就是俗称的“大桥局”)。大桥局自成一个小社会,修桥人员来自五湖四海,操着口音独特的普通话,这种普通话被汉阳人称为“铁话”。 P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