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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蔡岚总觉得去外婆家是人生最幸福的一件事,没有之一。

外婆家在狮城观音亭,是临街的骑楼。两层的坝土楼,带着护脚架,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建造的南洋风格的建筑物。外婆的骑楼跟别人不同之处是,二楼顶上还凸起一块形似雄鹰展翅的匾额,上面用彩色瓷片拼着三个字,“养浩楼”,这三个字就管辖着四栋房子,即房子的名称。

但从记事起,外婆只拥有右边两栋。左边两栋早在抗战时期,就被外婆卖掉,这也直接引发了一个悲剧,乃至家族的衰败:外婆把左边两栋卖掉后,把钱银行,没想到随着国民党节节败退,法币大肆贬值,银行也纷纷倒闭,外婆银行的钱就这样不见踪迹,化为泡影。外公听说后,大病不起,很快就过世了。也难怪他想不开,他九岁时,父母双亡,沦为乞丐,有一顿没一餐的,是躲在运载煤炭的船舱里偷偷逃到吕宋(菲律宾的别称)的,在船舱里,煤炭吃了、自己的尿也喝了,硬是挺过去,终于到了吕宋。一人在人地生疏的地方孤军奋战,后来白手起家,把赚到的钱寄回来,建了这四座连体的骑楼。  外公的英年早逝,直接导致这个本来富庶的华侨家庭一下子失去顶粱柱,生活没有来源,陷入困顿之中。本是华侨妇女的外婆带着两男三女五个未成年的子女在艰难的岁月里开始讨生活。其中的艰辛,是一部咆含血泪的奋斗史,也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她因此获得子女的尊敬、热爱。

蔡岚觉得这个,她最依恋的人是外婆。她不知外婆姓啥,听别人称呼她乌荷。她认为这应该不是外婆真实的名字。她也不知道外婆是哪里人。不知是忌讳,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从小到大,从没听别人谈论过。仅有一次,她问过母亲,母亲反而很不解地看了她许久,然后很不耐烦地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们这代人只关心肚子问题。”看着女儿执拗的眼神,她无可奈何地透露仅有的线索:“我只听她说过,她印象中家门口就是一条小溪或小河,出门走下几层石阶,就是水。”

蔡岚不禁更好奇了:“水乡?枕水人家?那她应该是江浙一带的。她怎么跑到闽南来了?那时还能跨地区结婚?够超前的!

“死查某儿(对女孩的昵称、爱称),你还有心情开她玩笑!她挺可怜的,也不知自己是怎样来的,应该是被父母送掉,或被人贩子贩卖到这里的。”

“她怎么嫁给外公的?

这下子,母亲恼火了,拉下脸来不作回答。蔡岚像不小心踩到,赶快闭嘴了。

后来,她从父亲口中得知,外婆原来是给一大户人家做佣人的,后来这户人家的女儿嫁给一个华侨,嫁妆中有随嫁女。可是这场门当户对的婚姻持续时间不长,所谓红颜薄命,婚后一年,富家女死于难产,大人小孩都没有保住,只有这个陪嫁的女佣人留了下来,后来就长久地留了下来,并为男主人生了五个子女。这个随嫁女就是蔡岚的外婆。

听了这个故事,蔡岚简直有石破天惊的感觉,她一下子被外婆的故事吸引住了。奈何她不敢打听,也无从打听,家里人对这些往事讳莫如深,或者认为根本不值一提,准备让这一切随风而逝。

蔡岚只认识相片上的外公,这相片悬挂在养浩楼二楼大厅的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