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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客厅里的爆炸
主人沏好茶,把茶碗放在客人面前的小几上,盖上盖儿。当然还带着那甜脆的碰击声。接着,主人又想起了什么,随手把暖瓶往地上一搁。他匆匆进了里屋。而且马上传出开柜门和翻东西的声响。
做客的父女俩呆在客厅里。十岁的女儿站在窗户那儿看花。父亲的手指刚刚触到茶碗那细细的把儿——忽然,叭的一声,跟着是绝望的碎裂声。
——地板上的暖瓶倒了。女孩也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来。事情尽管极简单,但这近乎是一个奇迹;父女俩一点儿也没碰它。的的确确没碰它。而主人把它放在那儿时,虽然有点摇晃,可是并没有马上就倒哇。
暖瓶的爆炸声把主人从里屋揪了出来。他的手里攥着一盒方糖,一进客厅,主人下意识地瞅着热气腾腾的地板,脱口说了声:“没关系!没关系!”
那父亲似乎马上要做出什么表示,但他控制住了。
“太对不起了,”他说,“我把它碰了。”
“没关系。”主人又一次表示这无所谓。
从主人家出来,女儿问:“爸,是你碰的吗?”
“……我离得近,”爸爸说。
“可你没碰!那会儿我刚巧在瞧你玻璃上的影儿。你一动也没动。”
爸爸笑了。“那你说怎么办?”
“暖瓶是自己倒的!地板不平。李叔叔放下时就晃,晃来晃去就倒了。爸,你为啥说是你……”“这,你李叔叔怎么能看见?”
“可以告诉他呀。”
“不行啊,孩子。”爸爸说,“还是说我碰的,听起来更顺溜些。有时候,你简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说得越是真的,也越像假的,越让人不能相信。”
女儿沉默了许久:“只能这样吗?”
“只好这样。”
浪漫
一个朋友给我介绍对象。他别出心裁,给了我个电话号码,让我自己找她“联系”。我觉得这种约会方式实在荒唐,于是就给她挂了个电话(我对于荒唐事有一定程度的偏爱)。
她的声音很好听,于是我自然而然地想象她的相貌也不错,尽管这不怎么保险。她说她知道我的情况,并说她马上就动身到我这儿来。她的学校离我这挺远,至少要倒三次车。
我当然不能忍心让她受累,连忙劝她不要来,在学校等我去。她坚持说还是她来,我也说好是我去--恰巧这时候电话断了。再打。却打不通了。这一来我没了主意--我们的分歧还未解决,究竟是我去,还是她来?我犹豫了半天,认为次打交道,还是顺着她为好。
结果是,我空等了一个下午。
第二天我又给她打了电话--“我等了你好长时间。”我说。
  我解释了一番,然后请她在电话还未断之前决定今天的见面地点。
  “好象没有必要了。”她说。
  “为什么?”
  “我们俩都有点太精明了。”
  她在电话里笑着,“要是昨天下午我和你都扑了空该多好,你说呢?”
  我说我觉得那样的场面的确很感人。
  她没再说什么,放下了电话。
  这一天我们果然都扑了空。
  隔天她主动打来电话,大发了一通脾气,说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给一个跟她一样傻的家伙。
流浪汉的公园
天快黑了。公园的冷饮店关了门。流浪汉把藏在树丛里的麻袋片拿过来,在冷饮店后身的水泥台阶上铺好了自己的床。这个时候还经常有散步和谈恋爱的人走过,不远处的塑像下,还有一群老头儿老太太在聊天。但流浪汉上床的时间到了,也就不管那么多,倒头便躺下了。
  他的存在显然没有影响那些老人的兴致。他们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躺了一会儿,天色越来越暗,老人们一哄而散了。
  一对恋人却在十几步外的一棵树下软语哝哝。他俩同样对流浪汉视而不见,就像附近的一棵树或一块石头一样。
  流浪汉还不想睡,就看着他们。两个人都很瘦小,看上去也就是中学生。男孩儿很普通,女孩儿的模样儿看不清,但体形很让人眼馋。牛仔裤和吊带衫之间亮着一片白晃晃的肉。流浪汉乱想道:把这样的人肉给他吃,他一定是吃得下去的。
  今晚他只吃了半餐盒基围虾,没找到可吃的主食,更没吃到肉——现在就饿了。
  然后,他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了。
  女孩儿的尖叫声惊扰了他——还有一些男人的吼叫声。他躺着没动,只用眼睛看过去。
  三四个男人正在揪扯那对恋人。是四个。男孩儿被三个人打倒了,他们手上拿着刀子在他身上乱扎……
  他们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也没把流浪汉当一回事。
  流浪汉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他觉得起码他的觉今天是睡不安生了。
  女孩儿的尖叫声变成了惨叫。还有这几个男人的笑声、骂声和喘息声。
  后来终于传来了警车的呼啸声。
  从几个方向赶来的警察把那四个歹徒抓获了。女孩儿被他们安抚着,穿上撕破了的衣服。警察们在勘察现场。
  这时又有救护车鸣叫着开过来。
  折腾了一会儿,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后一辆警车开动的时候,前大灯明晃晃地照在流浪汉盖着的麻袋片上。
  车子在他身边停下了。
  “应该把这家伙带回去录个口供。”一个声音说。
  “都抓住了,有那两个被害人作证就够了。这是个废人,你惹他干什么?他要是赖着不走,你养活他啊?”
  车里一片笑声。
  “走吧,关键是得把那个打电话报警的人找到。回去要查查那个手机号码。”
  车子就这么开走了。
  流浪汉依然蜷缩在麻袋片的被窝里,一脸不屑地关闭了手机。
你有没有搞错
于力在特区的大街小巷转了一个多月,没找到一份工作。股市里开户倒是比内地地方便得多。他把随身带来的两万块钱存进证券公司,往交易大厅硬塑料椅上一坐,对自己说,从今天你就算就业了。
  两个星期下来,几番血淋淋的冲杀之后,他的对帐单上只比开户时多了61.92元。他心里直丧气,看行情的眼神也有些发直。
  这时总坐在他后排的那个少妇又向他提问了,问题跟平时一样简单:
  “辽房天的号码是多少?”
  如果他像从前那样敷衍地回答一句,也许就不会有以后的故事了。但是他今天觉得特别需要和一个人说说话。他不但告诉了她想要知道的东西,而且十分殷勤他说那正好是他家乡的股票。少妇便以一个合格股东的应有觉悟马上问他是否了解公司的内部消息。于力尽其所能提供了他所知道的全部资料,并且以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兴奋赞美她的选股眼力,然后就是十分真诚的讨教。
  那个少妇的反应是受宠若惊。她好像非常珍惜这样一个表现自己非凡胆识的机会。结合自身经验,再搀杂每天在图文电视上收看到的专家股评,神采飞扬地侃谈起来。
  于力听得挺乱。但他不打算阻止她。他在这种连绵不绝声音中体会到了一种他非常渴望的家的氛围。他知道这是虚幻的,而且远远谈不到有情调,可他宁愿在这虚幻之中多待一会儿。
  不知不觉收盘了。出了证券公司他们居然还是同路,于力租的房子就在少妇家的小区里。一路走回去,于力还帮着少妇拎了一把菜兜。
  第二天她从后排侃到了前排,话题也历史性地由“股性”突进至“人性”。一个孤身漂泊的北方汉子与一个独守空房的南国少妇就像是一副工整的对联,没有横批也一“贴”即合。几番眉来眼去,挨挨蹭蹭之后,他俩便有些魂不守舍,按捺不住了。她终于咬咬牙牵着他的手从股市跑到了卧室。
  进屋之后,她开了电视机。于力认为这是她掩盖羞涩的一项措施,没有多加理会。可是在卧室他几次发现她偷偷看电视:于是他也忙里偷闲往电视那儿扫了一眼---
  老天爷!原来屏幕上一直滚动着股票行情。
  他突然呆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她很敏感地笑了笑说:“我得出点货。”
  她起身抓起床头上的无绳电话,嘀嘀嘀嘀一通急点。
  “丧气!发展这么一会儿就掉了一块恶(二)。还好被我出掉了,不然非吃套不可。”她做完了电话委托,长出了一口气之后,发现身后的他也躺老实了,“阿哥,你怎么了?”
  他哼着气轻轻笑了笑,“我不大习惯。”
  “就你这样的心理素质,到这里来混,有没有搞错噢!”
情仇
聂鲁被老婆的电话从会议室里叫了出来。他拿着手机快步到走廊接听——
“你马上回来。现在就回来!”老婆在电话里的口气完全是命令。
“又出什么事了?”他脊背一阵冰凉。
“没什么,你慌什么呀,回来就知道了。有件好事等着你做呢!”
聂鲁没工夫多想,连忙往家赶。他甚至忘了跟会议室里的任何一位打个招呼。 自从女儿出了那事以后,他和妻子都禁不起任何打击了。坐在出租车里,一路上他也止不住胡思乱想,猜测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今天不堵车,十分钟就回家了。
老婆给他开门时表情既严肃又有一种奇特的“暖昧”。伸手拽他快点进屋,并且马上把门关严,稀里哗啦地反锁上。
“这是怎么了?”聂鲁很是惊异。
老婆也不答话,还神神秘秘嘘了他一声,牵了他的手就往里屋去。
聂鲁的感觉这是拉他去做爱……可老夫老妻,几时还有这种迫不及待的激情了?不及多想,已经进了里屋——聂鲁不禁吃了一惊——床上竟横卧着一个妙龄女子!
那女子一动不动,只有起伏的胸部证明她是在沉睡,而非一具女尸。
聂鲁看得呆了。
“还等什么?上吧!”老婆推了他一把。
聂鲁虽然早巳激情澎湃,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他结结巴巴地问了句:“这……这是哪儿来的呀?到底咋回事?”
“她就是那大流氓的女儿!”
“啊?”聂鲁惊呼一声。
“我把她诓来了,给她喝了安眠药。让她爹也尝尝女儿被祸害的滋味!”
聂鲁目瞪口杲,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上啊,你还看什么?还是个男人不?怎么一点儿血性都没有!”
似乎终于给自己找到了充足的理由,聂鲁横下心来,靠近了女孩儿。他的动作缓慢,心里期望老婆离开,让他独自来做这件事。可是正相反,老婆看着着急,反而抢上来替他解腰带。
“我自己来吧……自己来……”他嗫嚅着。
老婆停下手,狠狠瞪着他,“你还想好好享受怎么的!咱这是在报仇!你别忘了这一点!”
聂鲁红着脸,不好再争辩。可是他发现激情瞬间已经了无踪迹。
老婆已经替他解开裤子,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又亲自动手“唤起”他。
在一段沉默的努力之后,老婆忍不住了:“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个废物!”
聂鲁当然别提多懊恼了。他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平时那点儿能耐都哪去了?关键时刻掉链子……”老婆像在做家务,习惯性地絮叨起来。
聂鲁不胜其烦,拨开老婆的手,一屁股坐在沙发里。
眼见复仇计划在大功告成之际忽然落空,老婆失望至极,也在床边坐下,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这哭声在很长时间内是屋子里的声响。
床上的女孩儿安睡着,不知因为什么梦境,脸上甚至不时浮现各种生动表情。
沙发里的聂鲁却觉得脑袋木木的,失去了感受的能力,更没有了思考的可能。
这尴尬与苦难无尽无休地延续着,直到女孩儿睁开眼睛,遽然坐起——
“这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女孩儿的诘问。女人依旧哭着。聂鲁继续沉默。
女孩儿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
“我明白了,我替我爸爸‘买单’了,是吗?我可以走了吗?”
“没有!”女人急了,忙着争辩,“他没做!不是不该做,而是我老公不像你爸那么禽兽!”
这个意外刺激倒马上让女孩儿兴奋了起来。她眼睛忽闪着,“怎么会这样?我竟然那么没有魅力吗?”
女孩儿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他们打算应付的是女孩儿的哭闹,甚至做好了被报警、进监狱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女孩儿竟然这样。这让他们反而更加不知所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