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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为了照亮我们这个时代!”这是1 697年《中国近事》发表时莱布尼茨自己撰写的副标题。以这本著作中文版的出版为契机,北京外国语大学海外汉学研究中心与柏林——布兰登堡科学院波茨坦莱布尼茨文集编辑部共同举办了一次国际性的学术会议。摆在读者面前的这本书收集了这次会议的部分论文。随着这本集子的问世,会议上宣读的报告进入了与学术研究界的交流与切磋之中。

如上所说,300多年前莱布尼茨亲自收集材料撰写前言发表《中国近事》的目的,是为了呼吁他那个时代的政界与学界关注中国,让他们认识到,假如对中国特别是高度发展的中国文化视而不见,欧洲人便无法理解自己当时所处的历史环境与历史机遇;假如中国与欧洲不能携起手来共同努力,那么总体来看人类的幸福与进步便是不可能真正实现的。

应该承认,与莱布尼茨的宏伟设想相比,我们通过这次会议所做的本是微不足道的;但我们毕竟为实现莱布尼茨的设想作出了自己的一点微薄的贡献:在这本集子中,中国学者们见到的不仅仅是来自欧洲大陆的同行,还有来自美国、以色列和日本的学者,在这个意义上,这本文集令人信服地体现了莱布尼茨这位伟大的百科学者在《中国近事》前言中为自己所奔波呼吁的中欧合作所提出的伟大构想:“二者各有所长……各自都能通过相互交流而获得对自己有益的知识。”

莱布尼茨所提出的中欧合作设想是全面的。与其相比,柏林一布兰登堡科学院莱布尼茨文集编辑部与北京外国语大学海外汉学研究中心的合作仅仅是相当微小的一个信号,却是一个在全球化过程中发出的信号。我们坚信,对于认识与解决当今欧洲以及中国面临的诸多问题,(至少在部分上)莱布尼茨的政治哲学、科学著作以及莱布尼茨为在世界范围内科学地合作而作出的具体努力仍有其重要的现实意义。

波茨坦莱布尼茨文集编辑部是《莱布尼茨书信著作全集》编辑机构中的一部分,主要负责其政治文集的收集整理编辑工作(即所谓的科学院版中的第四系列)。借此便利,我们也许能够提供一些莱氏原始的核心资料,供大家一起探讨研究莱布尼茨提出以上设想的深刻的历史与哲学背景。因此,我非常高兴地看到,在这本集子中除了非常有价值的哲学史及数学史方面的论文外,还有不少文章专门探讨了莱布尼茨的政治活动以及他的政治哲学思想。

借此机会,我想衷心地表达我对北京外国语大学海外汉学研究中心,特别是中心主任张西平教授的谢意;当然还有李文潮教授,没有李先生的不懈努力与聪明才干,在莱布尼茨研究领域内的中德两方的联合几乎是不可能的。两位同行以各自的方式,为我们的成功合作创造了良好的前提与条件。这一合作还得到了国际莱布尼茨学会和柏林一布兰登堡科学院的大力支持。

致谢的同时,我想表达我们的期望:期望这一良好合作的精神能够长久,并且在未来取得更大的成果。我认为这些成果将不仅推。动与鼓励在德国和中国的莱布尼茨研究,而且能够推动整体的国际化的莱布尼茨研究,进而促进人类不同文化与民族之间的“更合乎理性的共同生活”,就像莱布尼茨在《中国近事》前言中所期望的那样。

哈特姆特鲁道夫博士( Dr.Hartmut Rudolph),柏林一布兰登堡科学院波茨坦莱布尼茨文集编辑部( Leibniz-Edition Potsdam der Berlin-Brand-enburgischen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主任

2007年3月


反各种乌托邦思想的人类可完满性——莱布尼茨政治哲学的几个观点

一、乌托邦(即“乌有乡”)一词来自英国的大法官、著名人文主义者托马斯摩尔( Thomas More)写的拉丁语作品,全名为《关于最完全的国家制度和乌托邦新岛的既有益又有趣的全书》(初版于1516年)。一方面,它批评了社会环境;另一方面,摩尔描写了一个正义祥和的社会,这个天堂般的社会位于名为乌托邦的岛屿上。很快,这部作品就和柏拉图的《理想国》联系上,柏拉图的对话集《蒂迈欧》和《克里蒂亚斯》中有那些传说中的古老的亚特兰提斯( Atlantis)岛的思想。在莱布尼茨时期,出现了类似的作品,例如托马斯康帕内拉( Tommasio Campanella)的《太阳城》和弗兰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的《新大西岛》。从欧洲思想史上看,就有实现完美社会生活、拥有人的最大可能利益的思想,它借助的不是基督教的拯救次序,而是人自己的内心世界和历史,这思想是完全新奇的。托马斯摩尔的《乌托邦》这一类的书的出版目的在于对实际状况做出批评,即实际统治中的恶劣环境,同时,他们能对社会政治和社会改良有所贡献。根据这一点,莱布尼茨在长长的文献中把像托马斯摩尔的《乌托邦》这类书说成是“关于虚构共和国的描述,它有时劝诫统治者要更多地为臣民谋利”,①这样一个目标,也是作为政治家和哲学家的莱布尼茨肯定会坚持的目标。尽管如此,莱布尼茨显然对这类叙述不感兴趣。

二、大约是在1688年,莱布尼茨在旅居维也纳期间起草了《科学总论》(scientia generalis)②的总序言,海因里希舍佩尔斯在学院版( Akademieausgabe)③中曾详细地描述过这个方案。莱布尼茨计划汇集欧洲所有学科的学者以便介绍他那个时期的全部科学知识,澄清、扩充这种知识的科学方法和条件,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就能使人类获得真正的美满幸福。莱布尼茨在很多著作中都讨论过这个计划。《科学总论》的前言的草案到利奥比特二世(Emperor Leopold II)接见时就已经大概写出来了④。第一段就提到了幸福,它以评论开始,“曾有人讲起过大西洋的一个岛屿,上面居住着最幸运、最幸福的人,他们在这样的世外桃源大步走向繁荣的生活”。⑤这个岛屿几乎无法见到,它远离我们,笼罩在大洋的雾霭之中。因此,莱布尼茨问,我们为什么要在身外追求幸福呢?我们到居住地之外寻找这样的世外桃源是徒劳无益的,因为我们在居住地就能自主拥有幸福。但我们自己却抛弃了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每天企图远离我们神圣的地区。我们天生就拥有的力量被教育所腐蚀,因我们的生活无节制被破坏。⑥莱布尼茨不想批评可能的奢华和太不节制的生活方式,但是,他观察到,我们没尽到照看邻里的责任,我们颠倒了黑白是非。就这样,我们以损害邻里为乐,我们以滥用权力伤害他人为荣。莱布尼茨认为这意味着我们本性的丢失。他在1 688年的作品中称本性为“我们的母亲”,他向我们抱怨,因为“我们把生母变成了岳母”。⑦他在1667年的著作《法学研究和讲授的新方法》(Nova Methodus dis-cendae docendaeque jurisprudentiae)就已经描写过这种“本性”。它跟罗马法原则相符:①不伤害任何人;②把每个人的所有的给予他自己;③正直(虔诚)地生活⑧。莱布尼茨政治哲学中最基本的作品就是刚才提到的名为《法学研究和讲授的新方法》(1667),《国际法典》(1693),以及《思考公正这个普通概念》(170371704年)。我们可以这样理解这两部著作:它们是对那三条原则的解释和发展。莱布尼茨在《作为哲人慈善的正义》⑨的定义中完成了这种解释,而仁爱被定义成普遍仁慈或从他人的幸福中取得快乐。(对这些在柏拉图、基督教和西塞罗思想的起源的精确分析,我们应该归功于巾白特里克赖利教授⑩)

三、莱布尼茨采用了人类本性这个概念作为反各种乌托邦的主

要论证,乌托邦表明了我们本性的迷失。乌托邦者的做法证实了他们不愿最好地利用自然、上天或者上帝赐予我们的天赋的主张。在《科学总论》(1 688年)的序言草案中,莱布尼茨提出两点:“科学”和“友谊”.反对去遥远的岛屿上追求朦胧的幸福之梦⑩。这两点是在我们之中或是在我们之外实现幸福生活最好的手段。前者,即“科学”,引导我们探究所有事物的原因,促使我们能拥有控制自然的权力,并且保护我们免于伤害。后者,即“友谊”,意味着互相支持,我们互相团结、交换知识、技艺的目的在于统治外在自然事物和外部世界。对莱布尼茨而言,真正的幸福通过增加的这种交换证明了自身:越多的合作者参与到这种财富开发,个体就会越快乐。实现这个目标的手段之一是,正如莱布尼茨在这篇作品中所言,把人类所有的知识都汇集起来⑩。完成这件事之后,综合科学将臻于完善,为了广大人民、为了所有人的公共利益要找到获取其他认知和扩大视野的方法。在这后面,有友谊的思想,这使我们想起西塞罗的作品《论友谊》⑩,莱布尼茨发现和强调了西塞罗的“友谊就是仁慈”的熟语。准确地说,莱布尼茨也是这样想的,他后来(在给德布里农夫人的一封信中,1697年)对友谊和仁慈作了区别。前者指向具体目标和个体,但后者却是普遍性的⑩,即它反映了上帝完满的普遍仁慈和普遍和谐。但无疑的是,莱布尼茨的“友谊”一词中已经蕴含了这些思想,故他在几年后能够指出。在那个时候,这些思想和形而上学、伦理学明确地联系在一起,这种联系是通过“完满”的思想来说明的:在他人追求完满中寻找快乐⑩。

四、这里的“友谊”和“仁慈”并非基于不切实际的要求,但是,它要求我们能够有节制地、理性地考虑历史事实和经验,正如莱布尼茨本人通过大量的历史研究揭示的那样,他是在对被分离的基督教会、教派所做的再统一所作努力的情况下进行这种研究的。这些考虑并不太迟,这些考虑建议“友谊”成为改进和完善我们社会生活条件的一种手段。因此,莱布尼茨对广受赞许、至今在欧洲仍然受到高度评价的圣皮埃尔神父(1 7 1 3年)的《永久和平工程》做出了回应;他通过列举的几个历史事实来说明它。莱布尼茨对欧洲国王应该遵循的国际法庭的决定的设想作出了回应。他仅通过提及由历史经验可知的事实,认为它意味着这样:因为大多数主教、国王缺乏智慧和主见,圣皮埃尔的希望是不合理的⑩。对圣皮埃尔思想的批评并不意味着莱布尼茨赞成悲观的或宿命论的寂静主义——和乌托邦者理解的完全不同。相反,他一生都在致力于实际的政治问题的解决蓝图,他描写了克服长期障碍的方法和手段,即建立和改进国家和社会福利的方法和手段。人们能够最大程度地按需分配,对莱布尼茨而言,这样一种人的完满性的最后发展是现实的前景。

五、当我们考察了所有这些反乌托邦的论证之后,我们就会意识到莱布尼茨伦理学和政治学的原则。同时,我们可以说明这些原则和莱布尼茨的形而上学的联系方式。我们几乎可以说:存在基本的非常深的拒斥乌托邦的形而上学理由。除我们所在的世界外,不可能存在更好的世界。因此,所有的乌托邦幻想都拒绝或者否认上帝是最完美、最有理性、最好的存在。完美的上帝挑选了所有可能是世界中最好的那个世界,他只能那样做,没有其他选择,因为上帝所做的事情要遵循最高的理由( suivant la supreme raison)⑩。莱布尼茨也完全承认我们可能想象出一个没有不幸、没有灾难、没有痛苦、没有伤害的世界,正如乌托邦小说和乌托邦哲学文献所描写的那样。但是,考虑人类的善、优点和幸福时,这样一个世界必会逊色于现实世界。没错,现实世界是存在恶,但正是因为我们有这样的体验,恶常导致善,事实上,没有这些必须的恶,善就不可能产生⑩。

六、莱布尼茨想使人类趋向完满,作为一个极端的例子,我们可以看看《中国近事》这部著作⑩。莱布尼茨试图通过出版这部作品推行友谊和科学,而不是各种乌托邦思想,也不是海洋上的所有乌托邦岛,,更不是像安德烈罗比内( Andre Robinet)所说的那样的与世隔绝的合作,莱布尼茨设想、计划在世界上进行合作,他提出的方案涉及全世界,从中国到欧洲以至于周边地方,跨过俄罗斯帝国的陆地大桥。对莱布尼茨而言,这是克服不完美的社会、政府和国家统治环境的重要一步,引导作为整体的人类,以世界合作的方式走向共同富裕的道路。

(哈特姆特鲁道夫/著 刘国锋/译 译者单位:广东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