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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婉约中发掘豪放之美
《西湖》总导演  刘郎

比起西部的长河饮马,西湖当然属于婉约,比起长城的莽荡回环,江南当然属于阴柔。然而,假如我们不只是面对西湖,而是面对文化,我们面前就会出现一种全新的景观。西湖是巧小的,西湖文化却是博大的,博大得厚重,博大得浩渺,博大得涌动着风云之气。如果说西湖只是一个点位,它的确不算大,但就是这样一个点位,却牵连着整个中国文化的版图。
这似乎并非是以耸听的危言故作奇险。因为在从原始湖泊到人工湖泊,直至审美湖泊的漫长过程中,只要认真查对一番西湖的纪年,这种充满气象的景观曾经比比皆是,比如诗人太守统领的疏浚工程,曾云集过二十万之众;比如原始西湖经历的岩浆奔涌,曾见证过太古的天地玄黄。基于对西湖的重新发现,基于对电视专题片《西湖》的宏大叙事,力求在西湖的婉约中发掘豪放之美,便有可能成为一种可行的标新立异。而创作的发掘之力,又有赖于发现之新。
当然,在西湖文化当中,豪放与婉约也是相对而言而且是互为因果的,所以,从西湖的婉约之中发掘豪放之美并不是对婉约的舍弃,正像赤壁怀古并未漠视水光潋滟,密州出猎并不忽略花退残红。因此,我们在纵览浩瀚的西湖文化的时候,也不能漏掉涓滴之水的精微。可以说,在西湖文化当中,它的角角落落,都充盈着花气、水气、文气、灵气等等,分开来,它们大都属于秀气,但加起来的总和,却堪称“大气”。既然是大气,自然就属于宏大的范畴,把宏大写足了,其实也就是对婉约的放大,对总和的张扬。描摹的对象无所谓大小,思想的空间却可以大象无形。
以豪放包容婉约也好,以婉约融渗豪放也罢,这都不是终目的,就创作本身而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追求《西湖》的风骨。风骨之说,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十分优秀的文化遗产,千百年来,它不仅是文艺批评的一个标准,同时也寓示着文艺作品的品质。遗憾的是,近些年来,风骨之说却有些大音希声的意思。
一般说来,文艺作品的创作,风格得之较易,风骨得之较难,就是因为前者是特色,后者是品质的缘故。不过,所谓风骨,强调的却是强悍之风、刚健之气,大视野而不空茫,大写意而不荒疏,这一点,却像是豪放的近邻。
作为一种新兴的艺术品种,电视片要想挺进于复兴之路,要想屹立于电视之林,却必须将作品的风骨作为一种自觉追求。只有设立了这种追求,才能注重我们自身的历练,并以厚重的积淀应对厚重的题材,不然,便豪放不起来,刚健不起来,也风骨不起来。
电视片要有风骨,曾经是创作《西湖》的理想。理想有可能不能实现,然而,人却不能没有理想。创作,说到底,其实是理想在召唤。

 

天造人设的美
《西湖》总导演  夏燕平

西湖不是纯自然的美景。
她不像黄山、九寨沟,西湖是千百年来人类治理疏浚、依势造景的山水之湖泊;她不像漓江、张家界,西湖是千百年来人们感怀世事、寄托情绪的精神之湖泊。因此说,西湖的美是天造人设的,《西湖》纪录片亦复如此。
许多次来到西湖的人,都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西湖之于中国人,太熟识了。
因为熟识,后来便不大有人愿意说西湖,也不是完全没有,而是怎么也说不好西湖。近代以来,西湖没有足以背诵的文,没有足以传唱的歌,没有足以传世的画,当然也没有足以把玩的影像作品。
影像作品,有出息的影像作品,是挑战观众的视觉经验,你得给人以陌生的东西。西湖,人们还陌生吗?
当我们离开西湖的景致,卷缩在看不见风景的房间,把西湖这盘千年长度的磁带,往回倒的时候,我们发现,西湖,其实人们还是陌生的,陌生正是在于人们的熟识:“熟视无睹”。

西湖是沧海桑田。从海水浸蚀的潟湖,到可灌溉之湖,鱼虾之湖,饮用之湖,直至审美之湖。是经过几千年的自然造化和巧夺天工。远的不考,拜苏东坡之大名,我们都知道苏堤。其实还有与其比肩的杨公堤、稍逊风骚的赵公堤、早已隐入十万人家的白公堤……仅苏东坡治下的那次疏浚,就动用了二十万民工。
西湖是“户盈罗绮”。南宋在偏安的同时,却也创造了繁荣的经济和灿烂的文明。南宋后期,临安加上流动人口,约有一百四十万。城内店铺林立,买卖昼夜不绝。当时欧洲著名的大城市伦敦,人口不过三万四千。难怪元初马可?波罗惊叹杭州是“天堂之城”。陈寅恪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邓广铭说:“两宋时期内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所达到的高度,在中国整个封建社会历史时期之内,可以说是的。”法国汉学家贾克?谢和耐说:“13世纪的中国,其现代化的程度是令人吃惊的……艺术、娱乐、制度、工艺技术各方面,中国是当时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国家,其自豪足以认为世界其他各地皆为化外之邦。”这个“现代化”还包括精神文明的程度,因此,阿诺尔德?约瑟?汤因比说:“如果让我选择,我愿意活在中国的宋朝。”
西湖是东南佛国。弘一法师《我在西湖出家的经过》中说:“杭州这个地方,实堪称为佛地,因为那边寺庙之多,约有两千余所,可想见杭州佛法之盛了。”除了庙宇林立、高僧大德云集之外,更重要的是,佛家义理通过日常生活渗入到杭州人的饮食起居,一年一度,历时三个月的声势浩大的“香市”便是足证。不仅东南大地,朝鲜、韩国、日本、菲律宾、印尼、马来西亚等国皆“认祖归宗”。道家在西湖有著名的“葛洪炼丹处”等十多处道观。马可?波罗之后,传教士们先后来到杭州,于是杭州有了基督教堂、天主教堂二十多座。伊斯兰教在杭州也有相当的传播,建有约五座清真寺。
西湖是唐诗宋词。许多人初来乍到却似曾相识,是因为他们早就熟悉了文学的西湖:宋之问“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白居易“江南忆,忆是杭州”;苏东坡“欲把西湖比西子”;杨万里“毕竟西湖六月中”;柳永“东南形胜,三吴都会”。文传千古的还有:李清照、林和靖、张元干、张孝祥、辛弃疾、陆游、陈亮、姜夔、梅尧臣、范成大、朱熹、岳飞、文天祥、吴文英……元明清时的马可?波罗、于谦、袁宏道、张岱、袁枚、郑板桥、康有为、陈曾寿……近当代的名人孙中山、张静江、蒋介石、司徒雷登、鲁迅、周作人、戴望舒、郁达夫、李叔同、夏衍、、周恩来……
西湖是“勾栏瓦舍”。中国的戏曲艺术作为一种成熟的艺术样式,肇始于南宋时期的杭州,戏和文自此合璧,南方人谓之“戏文”。汤显祖、关汉卿、李笠翁、洪昇等都在西湖这个舞台上有过充分的表演。中国有四大民间故事,其中两个故事的发生地传说在西湖:《白蛇传》和《梁祝》。《白蛇传》被中国几乎所有的艺术形式所演绎,《梁祝》更借以西湖的音乐——越剧而创作的小提琴协奏曲誉满世界。西湖还有《红梅阁》(李慧娘)和《杨乃武与小白菜》,这都成了戏。
西湖是“壮怀激烈”。西湖不乏秀美,西湖也有壮美,悲壮之美。旷日持久的宋金、宋元战争中,产生了一代可歌可泣、彪炳史册的民族英雄:宗泽、刘锜、吴玠、吴璘、岳飞、辛弃疾、陆游、韩世忠、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除了“忠骨岳坟”,西湖还有安葬了后来的民族英雄于谦、张仓水,世称“西湖三杰”。中国近代革命的先驱,鉴湖女侠秋瑾“面对故国湖山,埋骨西泠”。徐锡麟墓、章太炎墓、陶成章墓、浙军攻克南京阵亡将士墓、史量才墓、蒋百里墓……您还觉得西湖仅仅是秀美吗?
中国两千年的文明演进,我们都可以在西湖这个舞台上,找到她的发端、发祥和发展。这或许是许多惊艳西湖的人们被《西湖》惊艳的缘故,也是我们创造团队初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