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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慢长棰乐器铺再次打开,照样抛出那个锃亮的铜钱。那钱摔落还没稳住,瑞清就弯腰拾起:“叔,你是天天找那有缘人呀!” 孙叔赶紧接入,他接过钱:“唉,我天天扔,就没见谁捡着过,小子,你这辈子能发财!” 瑞清笑着:“叔,我发财不发财是后话,我先让你发个财。来,给我十面锣!” 孙叔大喜带惊:“要这些锣干什么?” 二人坐下。
     瑞清说:“唉,南下河那新教堂今天开张,既然开张就得让人知道— —我给他找了十个闲汉,每人一面锣,让他们到四乡里敲着锣叫唤。叔,这招儿行不?” 孙叔思忖:“行是行。可是瑞清,咱这大清国有些规矩呀——这不初一不十五的,你弄些闲汉敲着锣叫唤,县上不会拿咱?” 瑞清笑了:“既不偷,又不抢,敲锣打鼓听个响儿,这显得国泰民安。”手一撩,“没事儿!” 孙叔笑了:“瑞清,我就是愿意听你说话,痛快明白。你要什么锣? ” 瑞清:“锣还不一样?我就要你自家打造的那种。” 孙叔:“还是苏锣吧。苏锣带着虎音,传得远!” 瑞清:“多少钱一面?” 孙叔两手无措地在襟上擦着:“嗨,你来照顾老叔的买卖,就看着给吧。” 瑞清一歪身子掏出五个银元:“这够不?” 孙叔大喜过望:“够!够!可是够!瑞清,你娶亲的时候我随礼!哈 ……” 瑞清站起来:“叔,我走了,赶紧叫起伙计来,把锣送到教堂去。太阳一出就得敲!哈……” 孙叔掂着银元往外送,来到门口他拉住瑞清:“瑞清,我干了这些年买卖,头一回收着这洋银元——这女人头和那光绪银元哪个沉?” 瑞清指他的手:“这个沉,沉三毫。” 瑞清向北走去。
     孙叔欣赏地掂着重量,他抬头看天自语:“真是天上掉馍馍!” 瑞清走到街口,听到那“周村开张”大锣敲响。孙叔今天用力大,虎音激越,瑞清不禁笑了。
     孙叔挺直身子高喊:“周村开张——周村开张——”他右手拿着锣棰,左手托着银元,美滋滋地总结:“今天周村我个开张!” 8 太阳斜照着王家的院落。王老爷坐在椅子上看着明亮的院子静思。
     王夫人过来坐下:“还是赌场挣钱快!——昨天开张,当天就挣了二十多两!这顶缫多少丝!” 王老爷:“挣二百两也不能夸,那不是正道儿!”他转过脸,“论说这赌违法呀。唉,也就是咱,换了别人县里的衙役早去了!” 王夫人应和:“可不,咱靠的就是祖上的荫德,靠的就是你那威望。
    新成明白,昨晚他回来就说,那些去捧场的人都是看着老爷的面子!” 王老爷受到恭维,脸上有了些春气,忍着笑意轻哼一声。
     王夫人右肘支住桌子,努力向前伸头,小声说:“老爷,可这杨掌柜的也走了,这刘胖子咋没来呢?”纵深分析 “他手里压着两三万担茧子,本该着急,可他咋这么沉住气呢?” 王老爷姿态不改,看着外面:“早晚得来。自古华山一条道,他非来不可!” 这时,街上传来锣声喊声,王老爷问:“这是干什么?” 王夫人:“我哪知道!” 王老爷站起来:“走,看看是什么新鲜事儿。” 街上,一个不务正业的瘦汉子——脖子上挂着白色木质十字架,扯着嗓子喊:“上帝光临,惠我东方,普救众人,家家吉祥。今天晚上新教堂开坛布道,克利尔牧师登坛开讲。” 街边火烧铺的掌柜在围裙上擦着手,对身旁的人说:“石头这回是吃饱了,喊得真响!” 石头继续:“各位乡亲,晚上可去呀!那克利尔牧师毕业于大英帝国剑桥神学院,是上帝的使者——”他忽然艮住,显然是忘了词,两眼呆滞,努力想下文。
     周围的人都笑。
     他未能想起原句,就根据大意即兴发挥:“各位乡亲,可别误了。天一擦黑就去呀!克利尔牧师他老婆亲自蒸的洋馍馍,还有西洋肉棍子—— ” 一个穿着体面的外地客商拉住他:“喂,伙计,停停,停停。” 石头:“怎么了?” 客商:“伙计,那不是肉棍子,那叫香肠!” 街上的人哄堂大笑。
     石头闻过则喜:“洋馍馍夹上香肠真香呀!说不定还有菠菜鸡蛋汤!这鸡蛋汤是我自家加上的,要是去了没有就怨我,别怨人家克牧师。各位乡亲,可都去呀,去晚了就抢不上了!各位乡亲,我亲眼所见,教堂里的灯头朝着下,那真叫神呀——” 那位客商再次拉住他: “伙计,那叫电灯,不是灯头朝下!” 石头:“对,电灯,还有电灯!光有亮没有火呀,晚上去看西洋景呀 ——” 围观的人们开始议论:“真有这样的灯?” 另一位:“说不定。洋鬼子是有些稀罕玩意儿!” “这洋馍馍是什么样?” “我没见过——不管怎么样,反正蒸馍馍得用锅!” 那位客商过来更正:“年兄,这洋馍馍真不用锅,是用火烤的,那玩意儿叫面包!” “你见过?” 客商:“我还吃过。上海就有卖的!” 王老爷和夫人站在台阶上,置身事外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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