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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船长双腿一夹,紧紧夹住了那个盒子。“你给我把绳子抓牢,等我去拴。你们这些黑人真没用,盒子没掉,我救到了。”他放开舵柄,冲到船首。他们头顶上的船帆疯狂拍动,舵柄摇得像醉鬼跳舞。“给我!”老头夺过卡夫手中的绳索,动作麻利,一下子就把它紧紧固定在船舷边的铁栓上了,“好了,这样就安全了。结果你一点忙都没帮。”
  小船摇晃得很厉害,卡夫低头看看海水,好黑,好冷,非常深。“盒子给我。”
  “别急。”老头把盒子放在身后,船上很黑,只靠几点星光照明,卡夫觉得船长手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是刀?“先把该给我的钱给我,我再还你盒子。说好两先令,对吧?”
  卡夫从裤袋里摸出一枚铁币,“先给一半,回去再给一半。”
  “免谈。要是你之后用不着我了怎么办?”
  “要是你拿了钱不等我怎么办?”
  两人在夜色中互相打量,老头手中的东西在星光下闪了一下,绝对是刀没错。“现在先付一先令。”卡夫沉着地说,“我办完事回来,上了船,再付余款。”
  船长想了一下:“好,那钱拿来。”
  “先把盒子给我。”
  最后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船长紧握着手中的钱,看着卡夫下水。水深还不到腰,但浪很大,举步维艰。
  老头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消失在黑暗中。那盒子好轻,太轻了,里头放的不可能是钱。他原本以为那是一盒子钱,跟达西瓦那个番婆有关的事,多半都跟钱有关,她是全纽约最有钱的人。可是就算是最没用的纸钞,也不会轻到那样,也许里头是珠宝吧,也许是颗大钻石。
  反正船泊在这里等,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想那盒子的事,省得无聊。风停了,船帆疲累地挂着,贝德罗这天花岛把风都给吞了。天气冷得像女巫的奶头,而且还越来越冷,他的长裤虽然厚厚涂了焦油防水,水手服和短外套也都是毛料,仍然挡不住严寒,这在九月来说,真是太冷了,不正常。他实在不该在这种天气驾“马杰里迪伊”号出海,如果那黑人不及时回来,他就要自己走了。少拿一先令固然是损失,保命更重要。
  
  卡夫上岸以后向前走,向右看,沙砾滩走完以后,会是坚实的陆地,这时候你会看见一棵松树,被风吹得跟别针一样弯。
  卡夫走得好痛苦,法兰绒外套和长裤都湿透了,冷冰冰。走起路来裤子沙沙作响,靴子嘎吱作响,除此之外,四下无声。贝德罗岛上没有活人。
  不一会儿他就看见那棵树了,跟她描述的一模一样,达西瓦番婆不可能来过贝德罗岛,一定是鲁克医生讲给她听的吧,不然她怎么会知道有沙砾滩和这棵树?在岛上建隔离病院的时候,鲁克医生是委员会中的一员,他说那是所传染病医院,但大家都知道,它不过是个等死的地方,跟救济院很像,只是更糟。
  树弯向西方,卡夫,就朝那方向走33大步,一步也别多,一步也别少。
  卡夫紧紧挟着盒子,迈开大步,大声数,以免数错。“1,2,3,4……”33步走完,已经远得连树形都看不清了。
  走完33步以后,转身面向北方,走7步,再转向东方走9步。
  他完全按照她的指示,每一步都跨到最大,以求长度精准,这很重要。想出这种指示的人一定也像这样大步走过,才量得出步数。卡夫笑了,因为他想通了,他知道这主意是谁的了,达西瓦番婆不会这样想事情,这是摩根的想法。
  小时候他们像亲兄弟一样玩在一起,完全不分谁是奴隶,谁是少爷,那时候摩根就十分热爱航海工具。
  “卡夫,你看!”摩根要他看的是刚从汉诺威广场买回来的新书,“你看这张图,靠着图上这个东西,可以开船往任何方向航行,不管多远,都能知道自己在哪里,知道怎么回家。这东西叫做六分仪,卡夫,我们一定要学会怎么用。”
  “我不用学,摩根,我又不会出海,我讨厌海。”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讨厌。而且,我得留在这里,才能得到我要的。”
  “你是说,自由吗?”
  “对,你妈答应我了,她说等我25岁,就能自由。”
  “既然她答应给你自由,就一定会做到,妈妈向来说话算话。可是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先跑到海上去啊,只要会用这个叫六分仪的东西就成。”
  卡夫向东走完最后9步,黑暗之中,那棵树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他把达西瓦番婆的指示记得清清楚楚,就好像她人在现场一样。
  那里有块大石头,卡夫,一块很大的大圆石,差不多有你肩膀这么高,在它左边有堆枯枝,下头藏着一把铲子。拿起铲子,头顶着大圆石北端躺下,用靴子在地上画个记号,然后起来,在做了记号的那个点上挖洞,洞的深度就是从你脚跟到膝盖的长度。
  大圆石和铲子都在她说的地方,下过雨的地松软好挖。几分钟后,卡夫把左脚踏进洞里,高度正好。接下来他做的事不是达西瓦番婆叫他做的,可是她一定知道他会这么做。卡夫打开了盒子。
  星光下,某样东西闪闪发亮。他拿出盒子里的东西,是个金马头,眼睛红红的,是红宝石。卡夫把那样东西翻过来覆过去仔细看。好美的工艺品,马鬃绺绺分明,马脸也十分精细。卡夫知道金工是种困难的手艺。银匠要有技术,做白制品也是,可是处理像金子这么珍贵的东西,手要不抖很难。他知道,因为他为那个期待已久的日子做了些准备。
  再等三年。现在他得先把手上的事做好。他再仔细看看,那马头中空,马颈处用红蜡封了起来,拿到耳边摇一摇,没有声音。他把这黄金宝贝拿在手里想了一想。卡夫,放聪明点。
  她太了解他了,所以盒子连锁都不锁,也没叫他别打开。她知道他会打开来看,满足一下好奇心,然后继续遵命办事。因为再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实践承诺,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带着金马头逃跑,管它里头装的是什么。
  卡夫把金马头收回盒子里,把盒子放进洞里,把洞填平压实,再用枯枝把动过的地铺成不会引人注意的样子。然后带着铲子回到海边。
  他冷得发抖,很高兴那艘叫做“马杰里迪伊”的破船还在,如果到了早上他还没回去,达西瓦番婆一定会派人来接,可是他不想在这讨厌的天花岛上过夜,贝德罗岛上的夜冷死人。
  船长一看见他,就起身扬帆。卡夫等他背对海岸,才将铲子抛入海中,然后不畏寒冷露齿而笑,涉水向小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