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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没有一只乌龟的出现,我可能早就举起白旗了!
  
  一只乌龟
  
  爸爸姓石,妈妈姓付,所以他就叫石付。
  石付让我想起“石佛”。如你所知,“石佛”是韩国围棋手李昌镐的绰号。此君是公认的“天下人”,但他有个可怕的特点,就是没有表情,无论形势好歹,也无论结果胜负,你从他脸上永远看不出蛛丝马迹,故谓之“石佛”。石付来听课时,态度正是这样。
  学生的沉默是一种主动,大可让老师手足无措的。
  这个12岁的男孩随身总带着火柴盒,一上课就折火柴棍儿。一盒子火柴棍折完之后,又开始折第二轮,弄得我竟不知不觉背起《易经》来:“一分为二成阴阳,二分为四阳中阴……”他妈妈告诉我,他就是用这种方法,气走了好几个家教老师。这就教我又佩服又无奈:佩服他的心计、毅力;无奈——是啊,你说该怎么办呢?
  我当然是不只一次地遇到这样的学生了。在我看,对某些孩子来说,传统知识就像一只巨大的酸梨子,孩子有吃的权利,也有不吃的权利,“硬塞”则是一种暴力,一种不仁;因此,我通常的做法是,先教他们学习围棋。我通过围棋拉近彼此关系,再慢慢过渡到学科学习。你可以说这是阴谋,也可以说这是阳谋,但效果通常不错。只是对石付,此招又似乎没用。
  如果没有一只乌龟的出现,我可能早就举起白旗了!
  关于乌龟,事情是这样的:有一次,我的儿子在草丛中发现一只中等大小的乌龟,就带回家来。卖还是养?我建议养,于是就养。我们把乌龟软禁在阳台上,又在网上查了乌龟吃些什么,就在乌龟身边放了一碟水和一块鱼,看它有何动静。谁知它没有动静。一连几天,它不吃不喝,只是把下水管道的小圆盖一次次揭起,意图逃逸。终于,石付留意到了它。
  当时石付正在折火柴棍子,折着折着忽然就不折了,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阳台上的乌龟。我看他一眼,看乌龟一眼,说:“休息。”石付就急忙赶到阳台边,蹲下。那乌龟一点不怕人,还是跑来跑去,偶尔往墙上扑,仿佛要攀上去。有人把手罩在它的头上,它把头一缩,但很快又伸了出来。
  石付说:“这是巴西龟。”
  原来他懂乌龟!我向他请教怎样让乌龟吃东西,他问厨房里有没有猪肉,我说有,他就快步走到厨房,切好一条精肉,又在砧板上剁成绿豆大小的样子,用镊子夹了,然后又吩咐我打来一盆水,将乌龟放在里面。只见他把肉吊在乌龟的鼻子前方,抖着。我看乌龟没有一点反应,就问是不是不妥,他说不急不急,喂乌龟不能急,继续目不转睛地抖着。忽然——其实我没有看见——乌龟已经把肉抢入口中,正在使劲地摆头!我见过壁虎吃蛾子时使劲地摆头,没想到乌龟也是这样。
  我的儿子试喂,也成功,于是说:“好了。我天天喂它。”
  石付却说:“不能天天喂。乌龟长胖了,肉都挤出壳,难看——有的胖乌龟还放屁呢!
  大家望着石付,哈哈大笑起来。在这笑声中,我发现石付嘴角一弯,也笑了。顺便说一句,性格内向的男孩的笑是慢慢展开的,而且只展开一半,因此看上去就非常动人。
  契机就是这样神奇:打这一次起,石付再没有折过火柴棍了。
  有一次,他们一家打算远游,但石付说还要到我这儿来上课,不去,这一点使他妈妈大为惊奇,以致专程来问我缘故。我就说了乌龟一事。他妈妈说,这就对了!这孩子喜欢乌龟喜欢得邪门!老师您要是得空,可以上我们家去看看——整个一个乌龟王国!他从8岁起就喂乌龟,乌龟生病了,他急得打转;乌龟不吃东西,他一个人坐车到仙湖去放生;有一回,家里的一个小客人把乌龟放在阳台上,一不小心,那乌龟掉下楼,龟甲裂了,死了,石付大哭一场,后把乌龟埋在园子里的夜来香花丛中。说到理想,这孩子,他竟然说就是养乌龟!叫什么——让我想想——“生态化乌龟养殖场”!
  接下来的一次课,在复习了一个围棋小目定式后(石付已经对围棋颇有兴趣了),我给石付讲了诺亚方舟的故事,然后表达了我的意思:办一个“生态化乌龟养殖场”,以我之见,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理想。试想,由于各种令人痛苦的原因,许多动物已经重返诺亚方舟!假如——这肯定是一个美好的假如,许多人能像你一样,主动“承包”一种濒临灭亡的动物,那么,人类的孤独时代就会无限地延期。——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善良更美丽的理想吗?
  我让石付就乌龟题材写一篇《我的理想》,以便更多的人了解并保护乌龟,他竟没有犹豫,同意了。后来,他妈妈告诉我,这是他两年来写的篇完整的作文。
  
  《走在孩子的后面》蔡兴蓉著,教育科学出版社2012年7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