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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28岁了,有很长一个时期我无法正视自己的年龄,因为我觉得自己依然活在过去,那个充满了梦想和湛蓝天空的年代。时间的花瓣在我的身边不断地凋谢和盛开,记忆却始终像含露的早晨那样新鲜和芬芳,我不能阻挡许多人纯真的眼睛在岁月的风霜中渐渐枯萎(总有一天我也会那样),但至少我可以让自己在尽可能单纯的日子里久久停驻。五年前,我成了一家生活杂志的编辑,我开始接触生活的庸常、婚姻的琐碎和在平凡人生中挣扎的人们的无望。我和各种各样的女人交往,她们中有我的读者和作者,还有的是我的采访对象。她们有的魅力四射,有的却被岁月磨蚀得黯然无光。她们的声音如同秋天枯黄的树叶蝴蝶一般地翻飞,在我的心里鸣响。我不希望这些声音成为永恒,因为它们会催我迅速老去。我更留恋于在纸上和少男少女们对话,这是绝好的净化心灵的方式。这部小说自然也是写给少女们看的。动笔写这部小说的前两个月,我的身边连续发生了几件蹊跷的事情。首先是天气变得诡异多端,6月的上海连续两个星期暴雨滂沱,雨点大如蚕豆,敲打在路面和玻璃上如同万马疾行。雨下得没有间隙,雨声密集得令人窒息。到了深夜,大雨便狰狞得像肆无忌惮的怪物一样席卷一切吞噬一切。从没见过这样的大雨,我八十五岁的老外婆说。每天,我打着伞走到雨里(我特意挑了把最坚固的伞,伞面是那种星夜的蓝,上面布满梦幻的碎花图案),伞不堪一击如同被打蔫的衰草。这天傍晚,我拿了伞出门,我知道此行路途艰难。我必须转乘三趟车,花上将近两个小时,纵穿整个城市,到达一个青少年心理咨询门诊。我是那里的“青春热线”主持人,今天是星期五,我当班。我特意挑了一条紧身的藏青色裤子,免得累赘。可当我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那条裤子还是被雨浸得变了颜色,湿漉漉地粘在身上。门诊设在市青少年活动中心,这是一幢新盖的大厦,半年前才竣工。心理门诊因为不是什么盈利机构,便被安排在底楼紧贴中央空调管道的屋子里,“嗡嗡”的噪声像一群看不见的苍蝇盘旋在四周,弄得你心烦意乱。隔壁的音像书店里顾客寥寥,楼上的保龄球馆的生意今天似乎也特别萧条。大厅里只有一个保安在走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照出他寂寞的人影。今天可能碰不上一个求询者,我想。然而热线依然忙碌,这样的雨天是人的心事泛滥的季节。我一连接了三个电话,都是中学女生打来的,其中有两个只是为了聊天,我们早已成了未谋面的朋友,每逢我值班,她们都会来电倾诉。她们说她们缺少可以说话的对象,觉得自己像空气中自由的分子,却很少有激烈的碰撞。我和她们对话时,常有如鱼得水的松弛感。这与我平时的工作大不相同,尽管在这里我完全是义务的,但是我很乐意。接第四个电话的时候,我遇上了一点儿麻烦。“喂”了好几声,对方才像刚从坟墓里苏醒过来一样发了声,这是一个让我辨不清性别的声音,低沉、粗哑得像个中年男人,可他却自我介绍说是一个高中女生。他说的是青春期的生理困惑,用词暴露,甚至有些不堪入耳,直觉提醒我这或许是一个拙劣的恶作剧,因为偶尔会有一些压抑和失常的人借热线电话发泄郁闷。我正琢磨着如何婉转地打发他,身后的玻璃门响了。P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