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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 古艳部
  古艳部主要写的是官场科举等方面的笑话,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将明清两代官场上各种丑态毕露无疑。
  比职
  甲乙两同年初中。甲选馆职,乙授县令。甲一日乃骄语之曰:“吾位列清华,身依宸禁,与年兄做有司者,资格悬殊。他不具论,即选拜客用大字帖儿,身份体面,何啻天渊。”乙曰:“你帖上能用几字,岂如我告示中的字,不更大许多?晓谕通衢,百姓无不禀遵恪守,年兄却无用处。”甲曰:“然则金瓜黄盖,显赫炫耀,兄可有否?”乙曰:“弟牌棍清道,列满街衢,何止多兄数倍?”甲曰:“太史图章,名标上苑,年兄能无羡慕乎?”乙曰:“弟有朝廷印信,生杀之权,惟吾操纵,视年兄身居冷曹,图章私刻,谁来怕你?”甲不觉词遁,乃曰:“总之,翰林声价值千金。”乙笑曰:“吾坐堂时,百姓口称青天爷爷,岂仅千金而已耶?”
  【译文】
  甲乙两人同时中举,甲入选到翰林院任职,乙被任命为一地方当县令。有一天,甲傲慢地对乙说:“我官居清华,身居宫中,和老兄做地方官的,资格相差很大啊!别的不说,光是拜客用的名帖,身份和体面的差别,就天渊之别啊。”乙说:“你名帖上能用几个字?哪里如我告示上的字作用更大呢?它传遍大街小巷,老百姓没有不严格遵守的,而年兄你的却毫无用处。”甲说:“可是我出行时有黄金伞盖守卫护送,十分显赫荣耀,老兄你有吗?”乙说:“我出行时有牌棍开道,队伍摆满大街小巷,声势规模不比你老兄大数倍?”甲说:“我有太史官的图章,标有上苑的字样,老兄难道不羡慕吗?”乙说:“我有朝廷授予的官印,操纵着生死大权。看老兄你身居冷官闲职,自己私刻的图章,谁怕你?”甲不由词穷,就说:“反正翰林的声威价值千金。”乙笑着说:“我坐在大堂上,老百姓都叫我青天大老爷,难道不远远超过千金万金吗?”
  发利市
  一官新到任,祭仪门前毕,有未烬纸钱在地,官即取一锡锭藏好。门子禀曰:“老爷,这是纸钱,要他何用?”官曰:“我知道,且等我发个利市看。”
  【译文】
  一个官员刚到任,在门前祭祀完后,地上还有未烧尽的纸钱,官员就拿了一个锡纸元宝收藏起来。衙役疑惑地禀告说:“老爷,这是纸钱,要它有什么用呢?”官员回答道:“我知道,先留着个发大财的好兆头。”
  贪官
  有农夫种茄不活,求计于老圃。老圃曰:“此不难,每茄树下埋钱一文即活。”问其何故,答曰:“有钱者生,无钱者死。”
  【译文】
  有一个农夫种茄苗一直不能成活,就向老菜农请教。老菜农说:“这不难,在每个茄苗下埋一分钱它就活了。”农夫问他是什么原因,老菜农回答说:“有钱的活,没钱的死。”
  有理
  一官贪,一日拘两造对鞠,原告馈以五十金。被告闻知,加倍贿托。及审时,不问情由,抽签竟打原告。原告将手作五数势曰:“小的是有理的。”官亦以手覆曰:“奴才,你虽有理。”又以手一仰曰:“他比你更有理哩!”
  【译文】
  某官员非常贪婪,有一天,他拘拿了诉讼双方对簿公堂,原告给官员送了五十两银子。被告听说了,就加倍贿赂。到了审讯时,官员不询问缘由,抽签便打原告。原告作出一个“五”的手势说:“小人是有理(礼)的。”那官员把手朝下一翻说:“奴才,你虽然有理(礼)。”然后又以另一手往上一仰说:“他比你更有理(礼)哩。”
  取金
  一官出朱票,取赤金二锭。铺户送讫,当堂领价。官问:“价值几何?”铺家曰:“平价该若干,今系老爷取用,只领半价可也。”官顾左右曰:“这等,发一锭还他。”发金后,铺户仍候领价。官曰:“价已发过了。”铺家曰:“并未曾发。”官怒曰:“刁奴才,你说只领半价,故发一锭还你,抵了一半价钱。本县不曾亏了你,如何胡缠?快撵出去!”
  【译文】
  有个官员发出公文,要买两锭金子。店铺的人把金子送到后,在大堂等着拿钱。官员问:“多少钱?”铺家的人说:“按平时的价应该是个大数,如今是老爷您用,我们只收一半的费用。”官员回头看了左右的随从说:“这样的话,退还一锭金子给他。”退还金子后,铺家的人仍然等着领钱。当官的说:“费用已经给你了。”铺家的人说:“没有给呀。”官员大怒说:“刁奴才,你说只收一半费用,所以拿一锭金子还给你,抵了一半的费用。我没有亏了你,为什么还胡搅蛮缠?快撵出去!”
  糊涂
  一青盲人涉讼,自诉眼瞎。官曰:“你明明一双清白眼,如何诈瞎?”答曰:“老爷看小人,是清白的;小人看老爷,却是糊涂得紧。”
  【译文】
  一个患了青光眼的人涉及一场官司,他自称眼瞎。官员问:“你明明是一双清(音同青)白眼,为什么装瞎?”这人回答说:“老爷看小人是清白的,小人看老爷却是糊涂得很。”
  不明
  一官断事不明,唯好酒怠政,贪财酷民。百姓怨恨,乃作诗以诮之云:“黑漆皮灯笼,半天萤火虫。粉墙画白虎,黄纸写乌龙。茄子敲泥磬,冬瓜撞木钟。唯知钱与酒,不管正和公。”
  【译文】
  有个官吏断事糊涂,只嗜好饮酒,常常贻误政事,且又贪吝财物,残害百姓。老百姓对他十分怨恨,于是作诗讥讽他说:“黑漆皮灯笼,半天萤火虫。粉墙画白虎,黄纸写乌龙。茄子敲泥磬,冬瓜撞木钟。唯知钱与酒,不管正和公。”
  启奏
  一官被妻踏破纱帽,怒奏曰:“臣启陛下,臣妻罗唣。昨日相争,踏破臣的纱帽。”上传旨云:“卿须忍耐。皇后有些惫懒,与朕一言不合,平天冠打得粉碎,你的纱帽只算得个卵袋。”
  【译文】
  有个官员被他的妻子踩坏了乌纱帽。官员怒气冲冲地向皇帝上书说:“启奏皇上,我妻子好吵闹。昨天和我相争,把我的乌纱帽都踩烂了。”皇上传旨说:“你须忍耐,皇后有些疲惫懒惰,和朕一句话不合,就把朕的平天冠打得粉碎。与其相比,你的乌纱帽只能算个蛋。”
  偷牛
  有失牛而讼于官者,官问曰:“几时偷去的?”答曰:“老爷,明日没有的。”吏在旁不觉失笑。官怒曰:“想就是你偷了!”吏洒两袖口:“任凭老爷搜。”
  【译文】
  有一个人丢失了一头牛,就上官府去告状。官员问他:“牛是什么时候被偷走的?”那人答道:“老爷,是明天丢失的。”一个差役在旁边听了忍不住笑出来。官员大怒说:“想必就是你偷的了!”差役把两只袖子一甩说:“任凭老爷搜查。”
  避暑
  官值暑月,欲觅避凉之地。同僚纷议,或曰某山幽雅,或曰某寺清闲。一老人进曰:“山寺虽好,总不如此座公厅,是凉快。”官曰:“何以见得?”答曰:“别处多有日头,独此处有天无日。”
  【译文】
  天气炎热,有个官员打算寻个地方去避暑。同僚们纷纷建议。有的说:“某某山很幽雅。”有的说:“某某寺院很清凉。”有位老人进言道:“山上和寺院虽然好,但都没有这大堂上凉快。”官员问:“怎么见得呢?”老人回答说:“别的地方常常大多都有日头,只有这大堂上有天无日。”
  强盗脚
  乡民初次入城,见有木桶悬于城上,问人曰:“此中何物?”应者曰:“强盗头。”及至县前,见无数木匣钉于樵楼之上,皆前官既去而所留遗爱之靴。乡民不知,乃点首曰:“城上挂的强盗头,此处一定是强盗脚了。”
  【译文】
  有个乡下人次进城,见有木桶悬挂在城门上,便向别人问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那人回答说:“是强盗头。”等到了县衙门前,看见有无数木匣被钉在鼓楼上,都是以前的官员离任时所留下的表示对百姓爱心的靴子。乡下人不知道,于是点头说:“城门上挂的是强盗头,这里挂的一定是强盗脚了。”
  属牛
  一官遇生辰,吏典闻其属鼠,乃醵黄金铸一鼠为寿。官甚喜,曰:“汝等可知奶奶生辰亦在目下乎?”众吏曰:“不知,请问其属?”官曰:“小我一岁,丑年生的。”
  【译文】
  有个官员过生日,下属官吏们听说他属鼠,便凑集黄金铸了一只金老鼠,献给官员为之祝寿。官员十分欢喜,说:“你们可知夫人的生日也要到了吗?”众官吏回答说:“不知道,请问她属什么。”官员说:“她比我小一岁,丑年生的,属牛。”
  同僚
  有妻妾各居者。一日,妾欲谒妻,谋之于夫,当如何写帖。夫曰:“该用‘寅弟’二字。”妾问其义如何,夫曰:“同僚写帖,皆用此称呼,做官府之例耳。”妾曰:“我辈并无官职,如何亦写此帖?”夫曰:“官职虽无,同僚总是一样。”
  【译文】
  有个人的夫人和小妾是分开居住的。某日小妾打算去拜见夫人,与丈夫商量,帖子应怎样写比较好。丈夫说:“应该用‘寅弟’二字。”小妾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丈夫说:“同僚写帖子,都是用这样的称呼,这是官场中的通例。”小妾说:“我们并没有官职,为什么也要这样写帖子?”丈夫说:“你们虽然没有官职,同僚(音同屪,男性生殖器)总是一样的。”
  家属
  官坐堂,众后中有撒一响屁者。官即叫:“拿来!”隶禀曰:“老爷,屁是一阵风,吹散没影踪,叫小的如何拿得?”官怒云:“为何徇情卖放,定要拿到!”皂无奈,只得取干屎回销:“禀老爷,正犯是走了,拿得家属在此。”
  【译文】
  有个官员坐堂,众人中有人放了一个响屁。官员立即喊道:“给我拿下!”差役禀告说:“老爷,屁是一阵风,吹散就没影踪了,叫我怎么拿得着?”官员大怒说:“为什么徇情放跑,定要拿到!”差役没有办法,只得拿来干屎回话:“报告老爷,正犯跑了,拿得家属在这里。”
  州同
  一人好古董。有持文王鼎求售者,以百金买之。又一人持一夜壶至,铜色斑驳陆离,云是武王时物,亦索重价。曰:“铜色虽好,只是肚里甚臭。”答曰:“腹中虽臭,难道不是个周铜?”
  【译文】
  一个人酷爱收集古董。有人拿文王鼎出售,他以一百金买下。又有一人拿了一个夜壶来,铜色斑驳陆离,说是周武王时的文物,也要卖个高价。这个人说:“铜色虽然好,只是肚里太臭了。”卖的人说:“腹中虽然臭,难道不是个周铜(音同‘州同’,州同是古时的官职名)吗?”
                        衙官隐语
  衙官聚会,各问何职。一官曰:“随常茶饭掇将来,盖义取现成(县丞)也。”一官曰:“滚汤锅里下文书,乃煮(主)簿也。”一官曰:“乡下蛮子租粪窖。”问者不解,答曰:“典屎(史)也。”
  【译文】
  衙门的官员们聚会时,互相询问官居何职。一官员说:“我是平日的茶饭随用随到,也就是个现成(音同‘县丞’)。”另一个说:“我担任的职务是沸水锅里下文书,即煮(主)簿。”还有一个说:“乡下蛮子租粪窑。”大家都不太理解。他解释说:“典屎(音同‘史’)啊。”
  详梦
  一作吏典者,有媳妇善详梦。适三考已满,将往谒选。夜得一梦,呼媳详之。媳问:“何梦?”公曰:“梦见把许多册籍,放在锅内熬煮,不知主何吉凶?”媳曰:“初选一定是个主簿。”隔数日,公曰:“我又得一梦,梦见你我二人皆裸体而立,身子却是相背的,何也?”媳曰:“恭喜一转,就是县(现)丞(成)。”
  【译文】
  有一个人在衙门当吏员,他的妻子善于解梦。正逢吏员三考完毕,在待选官职就任。一夜吏员忽做了个梦,就叫妻子来详解一下。妻子问:“做的是什么梦?”丈夫说:“梦见把许多账册书籍都放到一个锅子里熬煮,不知道主吉还是主凶?”妻子说:“那初选一定是个主簿。”过了几天,丈夫说:“我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我两人都裸着身子站在一起,但却是背对背的,这怎么解答?”妻子说:“恭喜一转,就是县(现)丞(成)。”
  太监观风
  镇守太监观风,出“后生可畏焉”为题,众皆掩口而笑。珰问其故,教官禀曰:“诸生以题目太难,求减得一字也好。”珰笑曰:“既如此,除了‘后’字,只做‘生可畏焉’罢。”
   【译文】
  有个太监到驻守要地视察民风,出了“后生可畏焉”做题目考大家。大家觉得语气词“焉”多余,都捂住嘴笑。太监问大家笑什么。教官报告说:“书生们认为题目太难,请求能去掉一个字才好。”太监大笑说:“既然这样,去掉‘后’字,只做‘生可畏焉’吧。”
  常礼
  内相见人撒尿,喜甚,唤他过来一看。其人脱裤,见此物尚在撺动,内相拍掌大喜曰:“我的乖儿,见我公公,只消常礼儿罢了。”
   【译文】
  有个太监见一个人撒尿,非常喜欢其姿势,就叫他过来看一下。那个人脱掉裤子,裤裆里的物件还在抖动着。太监拍着手掌高兴地说:“我的乖儿子,见到公公我,只要行常礼就可以了。”
  念劾本
  一辽东武职,素不识字。一日被论,使人念劾本云:“所当革任回卫者也。”因痛哭曰:“‘革任回卫’还是小事,这‘者也’二字,怎么当得起!”
  【译文】
  有一个辽东的武官,一个字不识。有一天被弹劾,就叫人给他念弹劾书,书上有:“所当革任回卫者也。”武官听后大哭说:“‘革任回卫’还是小事,只是这‘者也’二字,怎么担当得起啊!”
  武弁夜巡
  一武弁夜巡,有犯夜者,自称书生会课归迟。武弁曰:“既是书生,且考你一考。”生请题,武弁思之不得,喝曰:“造化了你,今夜幸而没有题目。”
   【译文】
  有个武官夜里巡视,遇到一个触犯夜规的人,他自称是个书生,说因为上课才回来晚了。武官说:“既然是书生,姑且考你一下。”书生让武官出个题。武官想了半天也没想出题目,喝道:“算你运气好,今夜正好没有题目。”
  垛子助阵
   一武官出征将败,忽有神兵助阵,反大胜。官叩头请神姓名,神曰:“我是垛子。”武官曰:“小将何德,敢劳垛子尊神见救?”答曰:“感汝平昔在教场,从不曾有一箭伤我。”
   【译文】
  一个武官出征作战,眼看就要失败,忽然遇有神兵助阵,反而大获全胜。武官磕头请问神的姓名,神说:“我是箭靶神。”武官说:“小将我有什么功德,竟敢劳驾箭靶尊神前来救助?”靶神回答说:“我是感谢你过去在练武场上,从来没有伤着过我一箭。”
  进士第
  一介第横行于乡,怨家骂曰:“兄登黄甲,与汝何干,而豪横若此?”答曰:“你不见匾额上面写着‘进士第(弟)’么?”
  【译文】
  有一个进士的弟弟在乡里横行霸道,怨恨他的人骂他说:“你哥中了进士,与你有什么关系,竟然这样横行霸道?”那人说:“你没有看见我家的匾额上面写着‘进士第(弟)’吗?”
  及第
  一举子往京赴试,仆挑行李随后。行到旷野,忽狂风大作,将担上头巾吹下。仆大叫曰:“落地了!”主人心下不悦,嘱曰:“今后莫说落地,只说及第。”仆颔之,将行李拴好,曰:“如今任你走上天去,再也不会及第了。”
   【译文】
  有个举子到京都参加科举考试,仆人挑着行李跟在后面。行走到旷野,忽然狂风大作,将担子上的头巾刮掉吹落到地上。仆人大叫道:“落地了。”因“落地”音同“落第”,主人听了心里很不高兴,就嘱咐仆人说:“今后不要说‘落地’,只能说‘及第’。”仆人点头答应,将行李拴好,说:“现在任凭你走到天上去,也不会及地(及第)了。”
  封君
  有市井获封者,初见县官,甚局蹐,坚辞上坐。官曰:“叨为令郎同年,论理还该侍坐。”封君乃张目问曰:“你也是属狗的么?”
  【译文】
  有个市井小民获得封赏,初次见到县官,非常拘谨,坚持要县官坐上座。县官说:“我和你儿子是同年(明朝时乡试会试同榜登科者都称“同年”),按理说我还该坐下座。”受封的人就瞪大眼睛问道:“你也是属狗的吗?”
  老父
  一市井受封,初见县官,以其齿尊,称之曰:“老先。”其人含怒而归,子问其故,曰:“官欺我太甚。彼该称我老先生才是,乃作歇后语,叫甚么老先,明系轻薄。我回称,也不曾失了便宜。”子询何以称呼,答曰:“我本应称他老父母,今亦缩住后韵,只叫他声‘老父’。”
  【译文】
  一个市井小民被封赏,初次见县官,县官因为他年龄大,尊称他为“老先”。这人气愤地回家,儿子问其缘故。这人说:“县官太欺负我了,他本该称我老先生才对,谁知竟然说歇后语,叫什么‘老先’,明显是轻视我。我回称时,也没有让他占便宜。”儿子问他用什么来称呼县官的。他回答说:“我本应称他老父母,今天也把后面的字缩掉了,只叫他一声‘老父’。”
  公子封君
  有公子兼封君者,父对之,乃欣羡不已。讶问其故,曰:“你的爷既胜过我的爷,你的儿又胜过我的儿。”
  【译文】
  有个人是豪门贵族公子,又获册封受赏,他父亲见了羡慕不已。儿子惊讶地询问其中缘故。他父亲说:“你的爹胜过了我的爹,你的儿子又胜过了我的儿子。”
  送父上学
  一人问:“公子与封君孰乐?”答曰:“做封君虽乐,齿已衰矣,惟公子年少乐。”其人急趋而去,追问其故,答曰:“买了书,好送家父去上学。”
  【译文】
  有个人问:“做公子与做封君(封建时代因子孙显贵而受封典者)哪一个快乐些?”人答:“做封君虽然快乐,但也差不多年纪都老了,还是做公子正当年少更快乐。”问话的人急忙跑走,那人追问他跑那么快干什么。那人回答说:“我赶紧去买些书,好送我父亲去上学。”意思是让父亲赶快成个显要人物,自己好做少年公子。
  考监
  一监生过国学门,闻祭酒方盛怒两生而治之,问门上人者:“然则打欤?罚欤?镦锁欤?”答曰:“出题考文。”生即咈然曰:“咦,罪不至此!”
   【译文】
  有个监生(在国子监就读的学生)经过国子监门口,听到祭酒(国子监的主管官)正发怒要惩处两个书生,便问门边站着的人:“这是要打,要罚,还是要囚禁啊?”门边的人说:“是出题让其作文。”监生听了不悦地嚷道:“咦,他们的罪还不至于这么大吧!”
  坐监
  一监生妻,屡劝其夫读书,因假寓于寺中。素无书箱,乃唤脚夫以罗担挑书先往。脚夫中途疲甚,身坐担上。适生至,闻旁人语所坐《通鉴》,因怒责脚夫。夫谢罪曰:“小人因为不识字,一时坐了鉴(监),弗怪弗怪。”
  【译文】
  有个监生的妻子多次劝其丈夫要多读书,因此就借住在寺庙里。因为一直没有书箱,于是就叫脚夫用箩筐挑书先走。脚夫走到途中很劳累,便坐在担子上歇息。正好随后监生赶到,听旁边的人说脚夫坐在《通鉴》上,就大怒责备脚夫。脚夫道歉说:“我因为不识字,一时坐了鉴(音同‘监’),不要怪不要怪。”
  不往京
  一监生娶妾,号曰京姐,妻妒甚。夫诣妾,必告曰:“京里去。”一日欲往京去,妻曰:“且在此关上纳了钞着。”既行事讫,妻曰:“汝今何不往京?”生曰:“珬也没有一些在肚里,京里去做甚么!”
  【译文】
  有个监生娶了一房小妾,称她为“京姐”,他的妻子非常嫉妒。每次丈夫去小妾那里,必会告诉妻子说:“到京里去。”有一天,丈夫又想去京里,妻子说:“你先在我这里交些税再说。”两人行房后,妻子说:“你现在为什么不往京里去了?”丈夫说:“肚里一点本钱都没有了,还去京里做什么!”
  咬飞边
  贫子途遇监生,忽然抱住咬耳一口。生惊问其故,答曰:“我穷苦极矣,见了大锭银子,如何不咬些飞边用用。”
  【译文】
  有个穷小子路遇一个监生,忽然抱住监生冲其耳朵就咬了一口。监生惊恐地问穷小子为何咬他。穷小子说:“我太穷了,看见了大锭银子,还不咬些飞边用用。”
  入场
  监生应付入场,方出,一故人相遇揖之,并揖路旁猪屎。生问:“此臭物,揖之何为?”答曰:“它臭便臭,也从大肠(场)里出来的。”
  【译文】
  有个监生到考场参加考试,刚刚出来,就与一个旧友相遇。旧友向监生作了个揖,接着又向路旁的一堆猪屎作揖。监生问:“这样的臭物,为什么要对它作揖?”旧友回答说:“它臭是臭,但也是从大肠(与‘考场’的‘场’同音)里出来的。”
  书低
  一生赁僧房读书,每日游玩。午后归房,呼童取书来。童持《文选》,视之曰:“低。”持《汉书》,视之曰:“低。”又持《史记》,视之曰:“低。”僧大诧曰:“此三书熟其一,足称饱学,俱云低,何也?”生曰:“我要睡,取书作枕头耳!”
  【译文】
  有个书生租借和尚的僧房来读书,但他天天只游玩。有一天午后回来后,就招呼书童拿书来。书童拿来《文选》,书生看后说:“太低。”书童又拿来《汉书》,书生看后还是说:“太低。”书童又拿来《史记》,书生仍然说:“太低。”和尚听后十分惊诧,说:“这三种书精通其中一种,就足可以称为饱学之士了,你为什么还说全都太低了?”书生回答:“我要睡觉,拿书只是做枕头罢了!”
  监生娘娘
  监生至城隍庙,旁有监生案,塑监生娘娘像。归谓妻曰:“原来我们监生恁般尊贵,连你的像,早已都塑在城隍庙里了。”
  【译文】
  有个监生来到城隍庙,看到旁边有个监生的案几,上面塑有监生娘娘的神像。监生回来对他的妻子说:“原来我们监生是这么尊贵,就连你的像,都早已雕塑在城隍庙里了。”
  监生自大
  城里监生与乡下监生,各要争大。城里者耻之曰:“我们见多识广,你乡里人孤陋寡闻。”两人争辩不已,因往大街同行,各见所长。到一大第门首,匾上“大中丞”三字,城里监生倒看指谓曰:“这岂不是丞中大?乃一征验。”又到一宅,匾额是“大理卿”,乡下监生以“卿”字认作“郷”字,忙亦倒念指之曰:“这是乡里大了。”两人各不见高下。又来一寺门首,上题“大士阁”,彼此平心和议曰:“原来阁(各)士(自)大。”
  【译文】
  有两个监生,一个来自城里,一个来自乡下,互相在争自己为大。城里监生瞧不起地对乡下监生说:“我们城里人都见多识广,你们乡里人全都是一些孤陋寡闻的人。”两个人争辩不止,于是就走到大街上,各自寻找谁大的证据。走到一处大宅门口,门匾上写着有“大中丞”三字。城里监生指着那匾倒看着说:“这岂不是‘丞(音同城)中大’,这就是一证据。”接着又走到一处宅子前,门匾上写的是“大理卿”。乡下监生把“卿”字认做“郷(乡的繁体字)”字,急忙指其匾倒念着说:“这是‘乡里大’了。”两个人分不出高低,又来到一座寺院门口,上面书写着“大士阁”。两个监生看后彼此平心静气地说:“原来‘阁(各)士(自)大’。”
  打丁
  一人往妓馆打丁毕,妓牵之索谢,答曰:“我生员也,奉祖制免丁。”俄焉又一人至,亦如之。妓曰:“为何?”答曰:“我监生也。”妓曰:“监生便怎么?”其人曰:“岂不知监生从来是白丁。”
  【译文】
  一个人到妓院打丁(狎妓)后,妓女向他索要恩金,那人说:“我是秀才,按祖制是可以免丁(免丁,免除成年男子的徭役。这里他强词夺理。)的。”后又来一人,完后也不给钱。妓女问他:“你为什么不给?”这人说:“我是个监生。”妓女说:“监生又怎么样?”这人说:“难道你不知道监生从来就是白丁(白丁,旧时指未取得功名的平民或无学问的人。这里他也是强词夺理。)。”
  自不识
  有监生,穿大衣,带圆帽,于着衣镜中自照,得意甚,指谓妻曰:“你看镜中是何人?”妻曰:“臭乌龟!亏你做了监生,连自(字)不识。”
  【译文】
  有个监生穿了一件大衣,戴上一顶圆帽子,对着衣镜照看自己,极为得意,便指着镜子对妻子说:“你看镜子里的是哪个?”妻子说:“臭乌龟,亏你还做了监生,连自(字)都不认识了。”
  王监生
  一监生姓王,加纳知县到任。初落学,青衿呈书,得“牵牛”章。讲诵之际,忽问:“那王见之是何人?”答曰:“此王诵之之兄也。”又问:“那王曰然是何人?”答曰:“此王曰叟之弟也。”曰:“妙得紧,且喜我王氏一门,都在书上。”
  【译文】
  有个监生姓王,通过花钱买了一个知县官做,这天到任。初次到学校视察,有个学生恭敬地把书本呈给他看。县官看到《梁惠王?牵牛》一章时,忽然问:“书中的‘王见之’(原文并不是人名,王指的是君王)是何人?”学生戏弄说:“是王诵之的哥哥。”县官又问:“书中的‘王曰然’(也并非人名)是何人?”学生回答说:“这是王曰叟的弟弟。”县官说:“妙得很啊,真高兴我王姓一家,都写在书上。”
  
  监生拜父
  一人援例入监,吩咐家人备帖拜老相公。仆曰:“父子如何用帖,恐被人谈论。”生曰:“不然。今日进身之始,他客俱拜,焉有亲父不拜之理?”仆问:“用何称呼?”生沉吟曰:“写个眷侍教生罢。”父见,怒责之。生曰:“称呼斟酌切当,你自不解。父子一本至亲,故下一‘眷’字。‘侍’者,父坐子立也。‘教’者,从幼延师教训。生者,父母生我也。”父怒转盛,责其不通,生谓仆曰:“想是嫌我太妄了,你去另换过晚生帖儿来罢。”
  【译文】
  有个人交钱进入国子监后,吩咐仆人准备帖子拜谒父亲。仆人说:“父子之间好用什么帖呢,这样怕要被别人谈论的。”监生说:“你说的不对。我现在刚刚才入仕,其他客人都要去拜见,哪里有亲父反而不用拜见之理?”仆人问:“那用什么称呼呢?”监生沉吟道:“写个‘眷侍教生’吧。”监生的父亲看到帖子,大怒责骂他。监生对父亲说:“我用的称呼斟酌贴切适当,你自己没领会。父子本就是至亲一家人,所以才用了一个‘眷’字,而用‘侍’字,是表示父亲坐着儿子站着的意思;用‘教’字,是从小就请老师来教导的意思;用‘生’字,是指父母生养我的意思。”父亲听了监生的辩白,更加恼羞成怒,指责其文字不通。监生对仆人说:“父亲想必是嫌我说得太狂妄了,你再去换个以晚生见礼的帖子来!”
  半字不值
  一监生妻谓其孤陋寡闻,使劝读书。问:“读书有甚好处?”妻曰:“一字值千金,如何无益?”生答曰:“难道我此身,半个字也不值?”
  【译文】
  有个监生的妻子认为丈夫孤陋寡闻,便勉励他好好读书。监生问:“读书有什么好处?”妻子说:“一字值千金,怎么没有好处?”监生回答说:“难道我的身体连半个字也不值?”
  借药碾
  一监生临终,谓妻曰:“我一生挣得这副衣冠,死后必为我殡殓。”妻诺。既死,穿衣套靴讫,唯圆帽左右欹侧难带。妻哭曰:“我的天,一顶帽子也无福带。”生复转魂,张目谓妻曰:“必要带的。”妻曰:“非不欲带,恨枕不稳耳。”生曰:“对门某医生家药碾槽,借来好做枕。”
  【译文】
  有个监生临死的时候,对妻子说:“我一生才挣得了这身衣冠,死后一定要拿它为我殡葬。”妻子答应了他。监生就死了。妻子为他穿好衣服,套好靴子,可只有那顶有帽檐的圆帽左戴右戴都不正。妻子痛哭:“我的天哪,一顶帽子也没有福气戴。”监生立即还过魂来,瞪大眼睛对妻子说:“一定要戴的。”妻子回答说:“不是不想给你戴,只恨戴上就枕不稳当。”监生说:“对门那医生家的药碾槽可以借来用啊,做枕头好了。”
  斋戒库
  一监生姓齐,家资甚富,但不识字。一日府尊出票,取鸡二只,兔一只。皂亦不识票中字,央齐监生看。生曰:“讨鸡二只,免一只。”皂只买一鸡回话。太守怒曰:“票上取鸡二只,兔一只,为何只缴一鸡?”皂以监生事禀,太守遂拘监生来问。时太守适有公干,暂将监生收入斋戒库内候究。生入库,见碑上“斋戒”二字,认做他父亲“齐成”姓名,张目惊诧,呜咽不止。人问何故,答曰:“先人灵座,何人设建在此?睹物伤情,焉得不哭。”
  【译文】
  有个监生姓齐,家里很富裕,但是他不识字。一天知府大人开列单子,要两只鸡,一只兔子。差役也不认识字,便恳求姓齐的监生帮忙看。监生念道:“讨鸡二只,免一只。”差役听后就去买了一只鸡回来。太守生气地说:“明明在单子上列了买二只鸡,一只兔,为什么只买了一只鸡回来?”差役就把监生念的话禀报知府。太守于是就派人去拘拿监生到堂责问。监生到了的时候,正巧太守遇有公事要做,便临时将他押入斋戒库内等候究问。监生进入库内,见碑上“斋戒”二字,误认成他父亲“齐成”的名字,惊诧得瞪大眼睛哭泣起来。别人问他为什么哭,监生回答说:“先人灵座,不知是谁将其建立在此?睹物伤情,怎能不哭。”
  附例
  一秀才畏考援例,堂试之日,至晚不能成篇。乃大书卷面曰:“唯其如此,所以如此。若要如此,何苦如此。”官见而笑曰:“写得此四句出,毕竟还是个附例。”
  【译文】
  有个秀才因为害怕考试就捐了个监生。堂试那天,到后还是做不出文章来,于是就在试卷上写道:“唯其如此,所以如此。若要如此,何苦如此。”考官见了大笑道:“能写得出来这样的四句话,毕竟还是个附例(捐资的额外监生)。”
  酸臭
  小虎谓老虎曰:“今日出山,搏得一人,食之滋味甚异,上半截酸,下半截臭,究竟不知是何等人。”老虎曰:“此必是秀才纳监者。”
  【译文】
  小老虎对大老虎说:“今天出山,捉到一个人吃了,但滋味十分怪异,上半截很酸,下半截又很臭,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大老虎说:“那一定是个花钱买了个监生名分的秀才。”
  
  仿制字
  一生见有投制生帖者,深叹“制”字新奇。偶致一远札,遂效之。仆致书回,生问:“见书有何话说?”仆曰:“当面启看,便问:‘老相公无恙?’又问:‘老安人好否?’予曰:‘俱安。’乃沉吟半响,带笑而入,才发回书。”生大喜曰:“人不可不学,只一字用得着当,便一家俱问到,添下许多殷勤。”
  【译文】
  有个书生见有人投递的制生帖(古时为父母守丧用讣告信),深深赞叹“制”这个字用得新奇。他碰巧要给远方的一个朋友写封信,于是仿效那人的用法也写了一封,让仆人送去。仆人送信回来,书生问朋友说了什么。仆人答:“他看了信后,便问:‘老太爷身体没事吧?’还问‘老夫人是否安好?’我回答说:‘都好。’接着他便沉思片刻,带笑进到里屋,随后写了回信。”书生听了十分高兴,说:“人不可不学,只一个字用得恰当,便一家都问候到了,还添了这么多的殷勤。”
  春生帖
  一财主不通文墨,谓友曰:“某人甚是欠通,清早来拜我,就写晚生帖。”旁一监生曰:“这倒还差不远。好像这两日秋天拜客,竟有写春(眷)生帖子的哩。”
  【译文】
  有个财主不通文墨,对其友人说:“某人真是不懂事,一大清早来拜见我,却写的是晚生帖。”近旁一个监生说:“这倒差得还不算太远,不像这两天都秋季了拜客,竟然有写春(误认‘眷’字为‘春’字)生帖子的哩。”
  借牛
  有走柬借牛于富翁者,翁方对客,讳不识字,伪启缄视之,对来使曰:“知道了,少刻我自来也。”
  【译文】
  有人写了封信向一个富翁借头牛,富翁恰巧正接待客人,有意隐讳自己不识字,便打开信假装看了,然后对送信的人说:“知道了,过一会儿我自己去。”
  哭麟
  孔子见死麟,哭之不置。弟子谋所以慰之者,乃编钱挂牛体,告曰:“麟已活矣。”孔子观之曰:“这明明是一只村牛,不过多得几个钱耳。”
  【译文】
  孔子看见死了的麒麟,大哭不止。学生们商议出个安慰他的办法,于是就把铜钱编串起来,挂满一头牛的身上,然后告诉孔子说:“麒麟已经复活了。”孔子看了假麒麟之后说:“这明明是一只村牛(暗指极其庸俗的人),只不过多了几个钱罢了。”
  江心赋
  有富翁同友远出,泊舟江中。偶散步上岸,见壁间题“江心赋”三字,错认“赋”字为“贼”字,惊欲走匿。友问故,指曰:“此处有贼。”友曰:“赋也,非贼也。”其人曰:“赋(富)便赋了,终是有些贼形。”
  【译文】
  有个富翁和友人乘船出远门,一日停靠上岸,看见江堤上题有“江心赋”三字,富翁将“赋”字错认为“贼”字,十分惊恐,欲离开躲藏起来。友人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富翁指“江心赋”三字说:“这里有贼。”友人说:“那是赋,不是贼。”富翁说:“赋(与富同音)就赋吧,到底还是有些贼的样子。”
  吃乳饼
  富翁与人论及童子多肖乳母,为吃其乳,气相感也。其人谓富翁曰:“若是如此,想来足下从幼是吃乳饼大的。”
  【译文】
  富翁和人说小孩子大多长得像奶妈,因为吃她的奶,气味和面相上就会相通。那人对富翁说:“照你的说法,你从小一定是吃牛奶饼长大的。”
  不愿富
  一鬼托生时,冥王判作富人。鬼曰:“不愿富也。但求一生衣食不缺,无是无非,烧清香,吃苦茶,安闲过日足矣。”冥王曰:“要银子便再与你几万,这样安闲清福,却不许你享。”
  【译文】
  有一个鬼要转世投生的时候,冥王判他托生为富人。鬼说:“我不愿意当富人,只求能一生衣食不缺,没有是非,烧清香,吃苦茶,安稳清闲地过日子就满足了。”冥王说:“如果要钱就再给你几万两银子,但是这样安闲清福,却不能让你去享受。”
  薑字塔
  一富翁问“薑”字如何写,对以草字头,次一字,次田字,又一字,又田字,又一字。其人写草壹田壹田壹,写讫玩之,骂曰:“天杀的,如何诳我,分明作耍我造成一座塔了。”
  【译文】
  有个富人问“薑”字怎么写,别人告诉他草字头,接着是“一”字,其次是一个“田”字,然后又一个“一”字,接着再一个“田”字,后又一个“一”字。富翁叠起来写成了“草壹田壹田壹”,写完后一看,骂道:“该死的,为什么欺骗我,分明是要戏弄我来建造一座宝塔了。”
  医银入肚
  一富翁含银于口,误吞入腹,痛甚,延医治之。医曰:“不难,先买纸牌一副,烧灰咽之,再用艾丸炙脐,其银自出。”翁询其故,医曰:“外面用火烧,里面有强盗打劫,那怕你的银子不出来!”
  【译文】
  有个富翁把银子含在嘴里,误吞进了肚子中,闹得肚子很痛,就请了医生来为其治病。医生说:“这不难,先买一副纸牌烧成灰咽进肚子里,再用艾丸烘烤肚脐眼,那吞进去的银子自然就会出来了。”富翁询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医生回答说:“外面用火烧,里面又有强盗打劫,不怕你的银子不出来。”
  田主见鸡
  一富人有余田数亩,租与张三者种,每亩索鸡一只。张三将鸡藏于背后,田主遂作吟哦之声曰:“此田不与张三种。”张三忙将鸡献出,田主又吟曰:“不与张三却与谁?”张三曰:“初间不与我,后又与我,何也?”田主曰:“初乃无稽(鸡)之谈,后乃见机(鸡)而作也。”
  【译文】
  一个富人有几亩多余的田地,租给了张三耕种,每亩田要先交一只鸡。张三先将鸡藏在身背后,田主于是便哼着作诗的腔调说:“此田不与张三种。”张三听了赶忙将鸡献出来,田主又吟咏道:“不与张三却与谁?”张三问:“开始听你说不给我种,后又给我种,这是为什么?”田主说:“起初是无稽(鸡)之谈,后来是见机(鸡)而作。”
  训子
  富翁子不识字,人劝以延师训之。先学“一”字是一画,次“二”字二画,次“三”字三画。其子便欣然投笔,告父曰:“儿已都晓字义,何用师为?”父喜之,乃谢去。一日,父欲招万姓者饮,命子晨起治状,至午不见写成。父往寻之,子患曰:“姓亦多矣,如何偏姓万。自早至今,才得五百画着哩!”
  【译文】
  有个富翁的儿子不识字,别人劝富翁聘请老师教其子。老师先教“一”字是一画,再教“二”字是二画,“三”字是三画。随后,富翁的儿子十分得意地丢下笔,跑去告诉父亲说:“我已经通晓字义了,还用老师干什么!”富翁听了很高兴,于是辞去了老师。有一天,富翁想请一个姓万的朋友来喝酒,让儿子早晨起来写张请帖,可是直到中午了还不见写成,便去儿子那里询问。儿子抱怨说:“姓氏这么多,为什么他偏偏要姓万。我从早晨到现在才写了五百画呀!”
  
  讲解
  有姓李者暴富而骄。或嘲之云:一童读《百家姓》首句,求师解释。师曰:“赵是精赵的赵字,钱是有铜钱的钱字,孙是小猢狲的孙字,李是姓张姓李的李字。”童又问:“倒转亦可讲得否?”师曰:“也得。”童曰:“如何讲?”师曰:“不过姓李的小猢狲,有了几个臭铜钱,一时就精赵起来。”
  【译文】
  有个姓李的人暴富而自满。有人嘲讽他,说有个书童读《百家姓》首句,请老师讲解,老师说:“赵是精赵(苏杭人俗称放肆为赵)的赵,钱是有铜钱的钱字,孙是小猢狲的孙字,李是姓张姓李的李字。”书童又问:“倒过来也能讲得通吗?”教师说:“也能讲得通。”书童问:“那怎么讲呢?”老师说:“不过是姓李的小猢狲,有了几个臭铜钱,一时就精赵起来。”
  
  
  
  卷二  腐流部
  
  
  
  腐流部描写了古时读书人的读书、生活、考试等面貌。从小笑话中可以看到书生的迂腐酸气,也可以看到书生的饱读诗书,讽刺了古时书生死读书而成书呆子,不谙世事,以致闹出种种笑话。
  
  辞朝
  一教官辞朝见象,低徊留之不忍去。人问其故,答曰:“我想祭丁的猪羊,有这般肥大便好。”
  【译文】
  有一个教官辞别朝廷的时候,看见了一头大象。他低头一直徘徊良久不愿离开。别人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我想,要是祭丁(每年二、八月的个丁日都会祭祀孔子)的猪羊,如果有这么肥大就好了!”
  上任
  岁贡选教职,初上任,其妻进衙,不觉放声大哭。夫惊问之,妻曰:“我巴得你到今日,只道出了学门,谁知反进了学门。”
  【译文】
  岁贡被选拔做了教官,刚刚上任。他的妻子一进学门,就不觉放声大哭。丈夫大吃一惊忙问她怎么了,妻子说:“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今天,只以为终于离开了学校,哪知道现在又进了学校。”
  争脏
  祭丁过,两广文争一猪大脏,各执其脏之一头。一广文稍强,尽掣得其脏,争者止两手撸得脏中油一捧而已。因曰:“予虽不得大葬(脏),君无尤(油)焉。”
  【译文】
  祭祀孔子后,两个清苦的教官互争一头猪的大肠,一人抢大肠的一头。一个人力气稍微大点,抢到了全部,另一个没抢到的只挤出了一把大肠的油在手上,因此说:“我虽然不能得到大葬(脏音同‘葬’,这里本指大肠),你也没了尤(尤古文指丁忧,指家中死了父母。这里本指油水)。”
  厮打
  教官子与县丞子厮打,教官子屡负,归而哭诉其母。母曰:“彼家终日吃肉,故恁般强健会打。你家终日吃腐,力气衰微,如何敌得他过?”教官曰:“这般我儿不要忙,等祭过了丁,再与他报复便了。”
  【译文】
  教官的儿子与县令的儿子打架,教官的儿子总是吃亏,回家后向母亲哭诉。母亲说:“他们家整天吃肉,自然身强力壮。咱们家整天吃豆腐,当然体瘦力弱,怎么能打得过他呢?”教官说:“这样的话,我儿不要着急,等祭过了孔子,再找他报仇就是了。”
  钻刺
  鼠与黄蜂拜为兄弟,邀一秀才做盟证,秀才不得已往,列为第三人。一友问曰:“兄何居乎鼠辈之下?”答曰:“他两个一会钻,一会刺,我只得让他罢了。”
  【译文】
  老鼠和黄蜂结拜为兄弟,邀请一个秀才去作证。秀才不得已只好去了,只被排在第三位。朋友问他:“老兄为何甘心居于鼠辈之下?”秀才回答说:“他们两个一个会钻,一个会刺,我只得让着他们些了。”
  证孔子
  两道学先生议论不合,各自诧真道学而互诋为假,久之不决,乃请正于孔子。孔子下阶,鞠躬致敬而言曰:“吾道甚大,何必相同。二位老先生皆真正道学,丘素所钦仰,岂有伪哉。”两人各大喜而退。弟子曰:“夫子何谀之甚也!”孔子曰:“此辈人哄得他动身就够了,惹他怎么!”
  【译文】
  有两个道学先生观点不同,都说自己是真道学,别人是假道学,久久不能解决,于是就请孔子给判断一下。孔子走下台阶,鞠躬致敬,然后说道:“我道甚大,何必相同。二位老先生都是真正的道学,我一直都很钦佩景仰,哪会有假呢?”两人欢欢喜喜地回去了。孔子的学生对孔子说:“老师你奉承得他们过分了吧!”孔子回答说:“这种人哄得他走就行了,惹他干什么!”
  放肆
  道学先生嫁女出门,至半夜,尚在厅前徘徊踱索。仆云:“相公,夜深请睡罢。”先生顿足怒云:“你不晓得,小畜生此时正在那里放肆了!”
  【译文】
  一个老学究嫁女出门后,到半夜了,还仍在厅堂里徘徊踱步思索。下人对他说:“老爷,夜深了,请赶紧休息睡吧。”老学究顿足大怒说:“你不晓得,那个小畜生(指姑爷)现在正在那里放肆(行房)呢!”
  贽礼
  广文到任,门人以钱五十为贽者,题刺曰:“谨具贽仪五十文,门人某百顿首拜。”师书其帖而返之,曰:“减去五十拜,补足一百文何如?”门人答曰:“情愿一百五十拜,免了这五十文又何如?”
  【译文】
  新教官上任,学生用五十文钱作为见面礼,名帖上写着:“谨备足五十文钱作为见面礼,弟子某某磕头一百下为敬。”先生写了个帖返还给他,说:“减去五十拜,补齐一百文钱怎么样?”学生回答道:“弟子情愿给您磕一百五十下头,免了这五十文钱怎么样?”
  不养子
  一士夫子孙繁衍,而同侪有无子者,乃骄语之曰:“尔没力量,儿子也养不出一个。像我这等子孙多,何等热闹。”同侪答曰:“其子尔力也,其孙非尔力也。”
  【译文】
  有一个大夫,子孙众多,而他的同辈中,有一个人没有儿子。于是,他便骄傲地对那人说:“你没有能力,连儿子都养不出一个。像我这样,多子多孙,何等的热闹。”同辈回答他说:“生儿子,的确是你的能力,但是生孙子,却不是你的能力了。”
  借粮
  孔子在陈绝粮,命颜子往回回国借之,以其名与国号相同,冀有情熟。比往通讫,大怒曰:“汝孔子要攘夷狄,怪俺回回,平日又骂俺回之为人也择(贼)乎!”粮断不与。颜子怏怏而归。子贡请往,自称平昔极奉承,常曰:“赐也何敢望回回。”群回大喜,以白粮一担,先令携去,许以陆续运付。子贡归,述之夫子,孔子攒眉曰:“粮便骗了一担,只是文理不通。”
  【译文】
  孔子带着弟子在陈国断了粮食,就叫颜回到回回国去借粮,想着颜回的回与回回国的名号一样,希望能显得有亲切之情。颜回到了回回国通报后,回回国酋长大怒说:“孔子要驱逐我们,还骂我们是贼(择)。”不给借粮。颜子垂头丧气地回来。弟子子贡请求去借粮,见了回回国酋长,他自称平常就非常奉承回回,常常说:“赐(子贡名赐)也何敢望回回(《论语》中原句应是‘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此处明显断句错误,将后一句的‘回’放前面)。”回回们这么一听非常高兴,就给了他一担白面,叫他先带回去,随后还会陆续运东西去。子贡回来告诉孔子经过,孔子皱紧眉毛说:“粮虽然骗了一担,只是文理不通。”
  廪粮
  里长收粮在仓廪内,耗鼠甚多,潜伺之,见黄鼠群食其中。开仓掩捕,黄鼠有护身屁,连放数个。里长大怒曰:“这样放屁畜生,也被他吃了粮去。”
  【译文】
  里长收了粮食放进仓库,发现被老鼠啃坏好多,偷偷地侦察了一下,发现里面有一大群黄鼠狼在乱啃。里长虚掩着仓库门准备捕捉,结果黄鼠狼因为有屁护身,连放了数个逃走了。里长大怒说:“就这样的放屁畜生,也让它把粮食吃了。”
  脱科
  其年乡试,一县脱科。诸生请堪舆来看风水,以泥塑圣像卵小,不相称,故耳。遂唤妆佛匠改造。圣人大喝曰:“这班不通文理的畜生,你们自不读书,干我卵甚事!”
  【译文】
  某年乡试,有一个县一个人都没有考中。所有考生于是请了算卦先生来看风水,算卦先生认为泥塑圣人像的蛋太小,不相称,所以大家猜考不中。于是考生们就请匠人来重饰雕像。圣人大声叱喝说:“这群文理不通的畜生,你们自己不读书,干我蛋什么事!”
  红门
  三秀才往妓家设东叙饮,内一秀才曰:“兄治何经?”曰:“通《诗经》。”复问其次,曰:“通《书经》。”因戏问妓曰:“汝通何经?”曰:“妾通月经。”众皆大笑。妓曰:“列位相公休笑我,你们做秀才,都从这红门中出来的。”
  【译文】
  有三个秀才到妓院里做东聚会畅饮,其中一个秀才问:“兄台研究哪一部经?”一人说:“我通《诗经》。”又问另一个人,另一个人说:“我通《书经》。”然后又戏问妓女:“你通哪部经呢?”妓女答说:“我通月经。”大家一时大笑起来。妓女说:“各位相公莫笑我,你们虽然是秀才,但也是从这红(音同‘黉’,指学校)门中出来的。”
  野味
  甲乙二士应试,甲曰:“我梦一木冲天,何如?”乙曰:“一木冲天,乃‘未’字也,恐非佳兆。”因言己“梦一雉贴天而飞,此必文门之象,稳中无疑矣”。甲摇首曰:“咦,野(也)味(未)。”
  【译文】
  有甲乙两个士子去参加考试,甲说:“我梦见一根木头冲天而去,这怎么解?”乙说:“一根木头冲天,那是‘未’字,恐怕不是好兆头。”又说自己“梦见一只野鸡紧贴着天空高高而飞,这是必中文门之象,稳中无疑”。甲摇摇头说:“唉,野味(也未)。”
  僧士诘辩
  秀才诘问和尚曰:“你们经典内‘南无’二字,只应念本音,为何念作‘那摩’?”僧亦回问云:“相公《四书》上‘於戏’二字,为何亦读作‘呜呼’?如今相公若读‘於戏’,小僧就念‘南无’;相公若是‘呜呼’,小僧自然要‘那摩’。”
  【译文】
  秀才责问和尚说:“你们经典里的‘南无’二字,只应该念原本的音,为什么要念做‘那摩’?”和尚也反问说:“相公《四书》上的‘於戏’二字,为什么也读做‘呜呼’呢?现在相公如果读成‘於戏’,小僧就念‘南无’;相公如果是‘呜呼’(又指称人死),小僧自然要‘那摩’(又指称念经)。”
  杨相公
  一人问曰:“相公尊姓?”曰:“姓杨。”其人曰:“既是羊,为甚无角?”士怒曰:“呆狗入出的!”那人错会其意,曰:“嗄!”
  【译文】
  一个人问另一个人:“贵姓?”那人答:“姓杨。”这人说:“既然是羊,怎么没有角?”那人怒骂道:“狗日的。”这人会错了意说:“原来如此!”
  头场
  玉帝生日,群仙毕贺。东方朔后至,见寿星彷徨门外,问之,曰:“有告示贴出,不放我进。”又问:“何故贴出?”答曰:“怪我头长。”
  【译文】
  玉帝过生日那天,所有的神仙都去给他贺寿,东方朔去晚了。当他赶到时,见寿星公正在门外走来走去。东方朔见了,就问寿星这是为什么。寿星公回答说:“有告示贴出,不放我进去。”东方朔又问为什么会贴出这种告示。寿星回答说:“他们怪我头长(音‘同场’)。”(古时考试分头场、中场、后场,头场是关。)
  识气
  一瞎子双目不明,善能闻香识气。有秀才拿一《西厢》本与他闻,曰:“《西厢记》。”问:“何以知之?”答曰:“有些脂粉气。”又拿《三国志》与他闻,曰:“《三国志》。”又问:“何以知之。”答曰:“有些刀兵气。”秀才以为奇异,却将自做的文字与他闻,瞎子曰:“此是你的佳作。”问:“你怎知?”答曰:“有些屁气。”
  【译文】
  有个瞎子,擅长闻香识别气味。有个秀才拿《西厢记》给他闻,瞎子说:“《西厢记》。”秀才问瞎子是怎么猜到的。瞎子回答说:“因为有脂粉的气味。”秀才又拿《三国志》给他闻,瞎子说:“《三国志》。”秀才又问怎么猜到的,瞎子回答说:“因为有兵器味。”秀才感到十分奇怪惊异,便将自作的文章给他闻。瞎子说:“这是你的佳作。”秀才问:“你怎么知道的?”瞎子回答说:“有些屁气。”
  蛀帽
  有盛大、盛二者,所戴毡帽,合放一处。一被虫蛀,兄弟二人互相推竞,各认其不蛀者夺之。适一士经过,以其读书人明理,请彼决之。士执蛀帽反复细看,乃睨盛大曰:“此汝帽也!”问:“何以见得?”士曰:“岂不闻《大学》注解云:‘宣(先)著(蛀)盛大之貌(帽)’。”
  【译文】
  有盛大、盛二兄弟俩人,他们戴的毡帽,放在一起。一顶被虫蛀了,兄弟二人互相争夺没有被虫蛀过的帽子。正好有一秀才路过,读书人明理,就找他明断。秀才拿着被虫蛀的帽子反复细看,然后斜着眼睛看盛大,说:“这帽子是你的。”盛大问:“怎么见得?”秀才说:“难道没听《大学》注解说:‘宣(音同‘先’)著(音同‘蛀’)盛大之貌(音同‘帽’)’。”
  无一物
  窃人往各寺院,窃取神物灵心,止有土地庙未取。及去挖开,见空空如也。乃骇叹曰:“看他巾便戴了一顶,原来腹中毫无一物!”
  【译文】
  有个小偷到各个寺院窃取供奉的神灵塑像里面暗藏的东西,只有土地庙的没有窃取。等到前去挖开土地庙,看见里面空空荡荡,于是惊叹说:“看他方巾(古时秀才以上的人所戴的帽子样)倒是戴了一顶,原来肚子里啥都没有!”
  带巾人
  一和尚撒尿,玩弄自己阳物。偶有带巾人走来,戏曰:“你师徒两个,在此讲甚么?”和尚曰:“看他头有几多大,要折顶方巾与他带带。”
  【译文】
  一个和尚脱了裤子撒尿,掏出自己的阳物在玩弄着。偶然有一个秀才走了过来,戏笑和尚说:“你们师徒两个在这里讲什么事?”和尚说:“看他头有好大来着,要折一顶多大的方巾(古时也指代秀才)给他戴。”
  穷秀才
  有初死见冥王者,王谓其生前受用太过,判来生去做一秀才,与以五子。鬼吏禀曰:“此人罪重,不应如此善遣。”王笑曰:“正惟罪重,我要处他一个穷秀才,把他许多儿子,活活累杀他罢了。”
  【译文】
  有个刚刚死去的人,见到了阎王。阎王说他生前享受得太过分了,判来生去做一秀才并生养五个儿子。鬼吏禀报说:“这个人罪孽深重,不应该对他这样慈悲派生。”阎王笑着说:“正因为他罪重,所以我要判他来生做个穷秀才,给他许多儿子养,活活累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