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很大,称作豪宅可能更合适,因为别墅是用来度假的房屋,而对于这个房屋的主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假可以度。
他走人大门之后,就开始贪婪地闻着房间里那带着淡淡兰香的味道。兰花种在二楼的书房里,半年前还没有开,现在的味道居然在一楼的大厅就能闻到了。进门的大厅很空,除了屏风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这样的布置风格来自某种东方习俗,屏风是真正来自大理的大理石,三米来高的大家伙让整个大厅显得格外空旷。
我是谁? 他站在那里,环顾大厅。
这是我的房子。
他想起来了,这个房子在不断地告诉他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他早就被告知过,但是只有这样真实的环境,这些味道,这些触觉,这些光影才能让他真的想起来。
我有一半的华裔血统。
他沿着长长的楼梯朝楼上走去。楼梯扶手是纯木制,摸起来一种柔和的温暖感觉。
工业时代是极恶的。没错。
高耸的天花板上吊着复制维多利亚时代的巨型灯,没有壁画。
敬神,但神并非和的,他们存在于我的内心,而非展示在墙壁上。太上老君、释迦牟尼、上帝,一切均是精神的代表,他们以完美的形式共存,以神的形式。
书房门锁着,他花费了两分钟时间来打开它。房屋的锁用的不是生物信息锁,而是机械嵌合结构。
兰花和书架。全部是纸制的书,没有一本是二十一世纪之后的作品。
只有时间能理解艺术的价值,没有任何东西在经历五个世纪的考验前能证明自己有存在的必要。
书桌上摆着一张合影,这大概是整个房间里的现代技术产物,他打开它,自己和一个女人的合影浮现出来,微雕似的在书桌上跳起舞来。
沙林娜是例外。这是一个多么美的名字,就和她本人一样,她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证明了自己是超越时间的永恒的美。
他坐上书桌后的椅子。那么的温暖,舒适。
他想起来右手第二个抽屉里,有家族的印章。他试着拉开它,锁着。他仔细地想了想,记起备用钥匙放在窗台边第二个兰花花盆底。
打开抽屉,他拿出了印章,那上面是一个乘云巨龙的图案在另一面,有他本人的名字。
容袭云。
关于自己的全面记忆重新回归。
他脱下身上原来穿着的黑衣,在浴室洗了个澡,刮了胡子,没有喷古龙水,然后在卧室换了一套合适的居家装。关上衣橱的时候,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一旁那些女人的服装,害怕自己陷入悲痛的深渊无法自拔。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起来。
“准备好了么,老大?现在收网了。”
说这话的人不在卧室,也不在他周围,而是直接插入他神经通讯的秘密信道里,对他说。
出人意料的,他没有做回答。走下去,打开了门,两个身着制服的男人对他敬了个礼。
“容先生,根据您的委托,我们代表歧云斋对您即将拍卖的祖房进行评估……”
他打断了他们。
“对不起,我改变主意了。” 对方一愣,他听见秘密信道传来惊呼声。
“你疯了吧!”“老大你要干什么?”“这时候不要即兴发挥,我们好不容易才安排好这些的。” “您改变主意了?我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这房子我不卖了。我要留着它。” “可是您……” “我知道。请你们离开。违约金我会付给你们的。”
两个评估员一脸雾水,摇了摇头,转身驾车离去。
他的神经网络从受限转为全面开放,秘密信道就炸了锅。
“你在发什么神经!”
那个黑人吼叫起来,在网络空间里,他的形象更加高大健壮,像一个大脚野人,说起话来还带着一点儿难以克制的古怪饶舌音。
“你必须向我们解释为什么突然擅自更改计划。就算这是你的计划也一样。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少工夫才做到这些?你知道你这副模样花了我多少心血?光是伪造你的身体特征就用了多少工夫,更别说证明文件、救援记录、服务器入侵。你全部需要做的只是说一声‘好,请进’。然后在评估书上签个字就可以了。我知道,你是老大,但这就意味着我们的工作全无意义么,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另一个男人语调平和。但却咄咄逼人。他在空间里留下的形象是用一个圆和一个“大”字构成的身体,说话的时候那些线条代表着那种表面平静,但实际全力控制带来的颤抖。
P006-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