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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兆
  “必须要快,非常快!你听到了吗?”亚兹拉尔的嗓音不再像之前那样细腻柔软了。他的语气很急切,几乎是严厉的。
  维姬觉得头皮发痒。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很不安。
  “你怎么突然这么着急啊?”她想知道。
  亚兹拉尔没有马上回答。对话的停顿让维姬觉得头皮更痒了,她不安地挠着头上那几绺乱糟糟的短发——这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一把梳子能把它们驯服。
  “是你答应我的!”亚兹拉尔提醒道。
  这话听起来不错。维姬答应过他,想办法把他身体的各个部分重新拼接组装在一起。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掠过散落在地上的碎块——一片昏暗的景象。上次下过雨之后,草长得很快,雕像身体的几个碎块几乎被周围的杂草淹没,凌乱不堪。
  从孩童时代起,她就喜欢亚兹拉尔——那尊天使雕像。以前这里是一片墓地,现在还能看到几块歪歪斜斜立在地上的墓碑。几乎没有人敢到这里的树下乘凉或是聆听鸟儿的合唱。几乎没有人,除了维姬。
  她一直喜欢这里。从前,亚兹拉尔暗色的石头身形简直就像磁铁一样吸引着维姬。对她来说,他的一切都是那么性感:他全身赤裸,只在身体中间松松垮垮地遮了一块布;有如芭蕾舞者一般的姿态;还有那对从肩胛骨长出来的、有力的翅膀,翅膀微微张开,就像即将要展翅飞翔一样。他的屁股是光着的,维姬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偷笑。
  “小屁股,乐呼呼。”妮莎为此还编过一句顺口溜。
  妮莎是维姬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她也知道野蛮疯狂天使的事情。
  “我想最迟三个星期以后就重新站回到底座上。”亚兹拉尔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他的头躺在一旁的青苔上,就像睡在枕头上一样。尽管是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可他睁着眼睛,蓝色的眼珠闪耀着光芒,活灵活现。他的嘴唇在动,如同真的有血有肉一般。
  “就这样吗?”维姬再次试探着问道。
  对话又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他开了口:“不,不仅仅如此。”
  “还有呢?”
  如果亚兹拉尔是人类,这时他可能要叹气了。但他是一尊用石头雕刻而成的天使,被维姬不小心从底座上撞了下来。
  “我的天使力量会怎样?我是说如果……”她说。然而她说不下去了。她害怕,她担心亚兹拉尔会收回她从他身上得到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我们俩跌倒的时候我吻了你,所以我变成了半个天使。我……凡是我的任务,我一直都在努力争取完成。我还可以继续做下去的。”
  哦不!维姬最大的担心似乎将变成现实,尽管她还没有说出口。亚兹拉尔的愠色就是显而易见的证明。
  “是你答应我的!”亚兹拉尔重复说道,几乎是用一种指责的口吻。
  盘腿坐在他头部附近草丛中的维姬站起身来。她俯身靠近亚兹拉尔的一条腿。从前他站立的时候,正是这条腿微微向前伸,好像迈出了优雅的一步。她用双手抱住他的腿,试图将它扶起来。她把它抬离了地面几厘米,但之后就抬不起来了,只能让它重新落回到地面。对于维姬来说,一个人把它扶起来实在是太难了。而且他的腿还算是一块比较小的石头。
  维姬看了看空空的底座。
  “专家才能完成这个任务。”她说。
  “请你想想办法,管管这件事!”亚兹拉尔要求道。
  “我会的。”维姬给了承诺,她是认真的。尽管她觉得这事情很难办。
  “好的。”她这位非比寻常的朋友这下满意了。他那只跟胳膊分家、躺在雏菊丛中的右手动了动,用手指示意维姬走近一些。她走进旁边的草堆中,握住亚兹拉尔冰冷的右手,而他也立即紧紧握住了她。
  “生命里所有的东西都有其存在的时间,维姬。”
  更糟糕的事情亚兹拉尔可能还没有说呢。他说的或许只能说明一点:维姬作为半个天使的日子就要到头了。当他重新成为一尊完整的雕像站起来的时候,他就会从她身上收回自己的力量。
  之后,她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变成那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平胸、乱糟糟的头发、麻秆儿一样的腿,还有脸上时不时从这里那里冒出来的青春痘。这还不是全部……
  “我必须要走了!”维姬说,然后站起身来。
  “要快点哦!”亚兹拉尔微笑着,对她眨眨眼睛。
  “一定。”
  她迅速地向他挥挥手,转身走了。一种黯然的、沉重的感觉在她的胸腔中蔓延开来。她觉得肩上仿佛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眼皮就像沾了胶水一般睁不开。她慢吞吞地拖着自己的身体走到半高不高、长满杂草的围墙下,然后翻了过去。
  她这是怎么了?是因为亚兹拉尔跟她说的话吗?
  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她蹒跚地走到沥青小道旁立着的院墙跟前,用手扶住它。她感到胸闷、喘不上来气,就像要窒息了一样。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到背上。维姬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全力以赴地努力工作,但还是跳得不够快。她有种感觉,似乎心脏正在抗拒自己身上的压力。她踉踉跄跄向前走,时不时弯腰作呕。
  穿过两幢住宅楼的道路很窄,有阴凉。凉爽的感觉让维姬清醒了不少。前方过道尽头的主干道上车来车往,透过两幢楼之间的缝隙看到的车流就像彩色光轨一般。维姬的目标就是要走到主干道上,她把自行车停在那里了。
  她感到得用手把双腿从地面向上拽才能走得动路。一步一步,她努力向前挪。老天!她到底是怎么了?她是不是应该回到亚兹拉尔那里去?也许他能给她一个解释。
  然而,这谜一样的感觉突然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完全没有预兆,就像它的到来一样。维姬只觉得那种不适的感觉从身上滑过,就如同盖着的被子被人抽走了一般。她直起身,做了几个深呼吸,又继续向前走去。她扭头向后看了几眼,还抬头看了看天。
  天上飘过一缕长长的卷云。
  傍晚的主干道还像以前那样喧闹。在这个温暖的夏日,很多人都来到酒吧品尝冰激凌,喝上一杯咖啡或鸡尾酒。
  “嗨,宝贝!”维姬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