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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江文艺出版社“大教育书系”序言
  教育是世界上特别奇妙千变万化的事情。
  世界上任何变化,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科技的……桩桩件件,都会发生蝴蝶效应,都会对教育产生这样那样的影响。所以,教育总在变化着。比如,计算机的出现,网络教学的流行,未来的课堂教学模式将发生根本的变革。当粉笔距离我们的讲台渐行渐远,未来的纸质书籍的阅读是否也会逐步让位于电子书籍?甚至,翻译机器可以完成基本的交流沟通时,语言教学是否也可能变得不再重要?这些已经发生的、即将发生的、可能发生的改变,让我们的明天变得不可预知。
  同时,教育也是坚韧牢固不会变化的事情。
  万物改变迅捷,人性进化缓慢,教育因此万变不离其宗。所以,古今中外,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人的身心发展的特点,人的学习与成长的过程,有着普遍规律可循。所以,无论我们读两千多年前的《论语》、《学记》,还是读近百年来的杜威、苏霍姆林斯基,总觉得是那么亲切,离我们今天的教育是那么近。所以,我们只需稍稍去芜取精,就能将其中的绝大部分原理再度运用于教育教学实践,就会发现这些原理依然生命常青。也正是这个原因,百年来中外教育家的杰出著作,仍然活在当下,仍然对我们的教育具有重要的作用。
  长江文艺出版社的这套“大教育书系”,正是围绕后者而努力。
  初看到“大教育书系”的选题策划,是在年初的湖北长江出版集团的选题论证会上。坦率地说,当时的感觉不是很好。认为主题不够突出,选择人物看不出逻辑,选择标准不够清晰,而且大部分书是重新出版。
  后来长江文艺出版社总编尹志勇来信告诉我,其实,“大教育书系”有自己的主题和逻辑。之所以命名为“大教育”,首先是选择教育家的范围之大。书系将遴选从近代到当代的中外教育名家的代表性著作或新作,梳理中外现代教育的发展轨迹,并展示近一个世纪以来的教育所取得的成果。其次是读者群体之大。书系针对不同的读者群,主要有三个方向:一是针对中小学老师的教师培训,阐述现代教育理念,解决教育实践中面临的具体问题,培养优秀教师。二是针对父母的家庭教育,用现代的教育观念和手段影响父母,使父母成为教育体系中的重要且有效的环节,培育青少年的健康成长与全面发展。三是针对中小学生以及学前儿童的学生教育,帮助学生提高学习效率,学会交往合作,学做现代公民。一句话,是用大众立场看大家作品。
  至于选择的标准,他们提出了三条原则:一是作者具有足够影响力。所选作者应该是国内外被公认的教育名家,产生过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比如陶行知、陈鹤琴、蒙台梭利等。二是突出实践性。所选作品能够深入浅出,具有可操作性,在作品风格方面,力求通俗化、大众化,做到理论与实践的有机统一。三是强调创新性。在遴选经典的同时,也推出当代在教育理论或实践方面有一定建树、观点新锐、富有探索精神且得到公众认可的作品。
  所以,虽然我在作这序之时,尚无法看到书系的全貌,也无法估计书系的终体量,但是能够感觉到出版方用心良苦,感觉到他们的宏大愿景。大浪淘沙,那些真正能够不断被人们捧起的书籍,总是有其强大的生命力的,总能冲破时间与空间的束缚到达我们的手中,抵达我们的心中。倘若教师、父母、孩子三方真正缔结为教育的同盟军,那时教育势必突破困局,得以成长壮大,成为现实生活中的真正大教育了。祝贺大教育书系诞生,更期盼现实大教育的来临。
  是为序。
  朱永新
  2013年6月6日
  教育家的品质与土壤(序二)
  对中国来说,20世纪上半叶显然是一个教育家群星璀璨的时代:严复、蔡元培、陶行知、晏阳初、张伯苓、陈鹤琴、叶圣陶、黄炎培、经亨颐、钱穆……60多年过去了,这些教育家的思想一直还影响着我们,他们思想的光辉至今还照耀着中国教育。比如陶行知的“创造教育”,比如晏阳初的“平民教育”……
  相比之下,中国20世纪下半叶则是呼唤教育家的时代,这种呼唤一直延续到现在。今天,全国上下都在呼唤教育家,连国务院前总理也多次呼吁“教育家办学”,于是各级教育行政部门也推出了诸如“人民教育家培养工程”之类的举措。
  蔡元培、陶行知们当然不可再生,所以,人们呼唤教育家,其实是呼唤更多具有教育家品质的人。说到教育家的品质――也可以换一个词,叫“素养”――这当然又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很难统一,更不可能通过“红头文件”来规定。但关于“教育家”,总还是有一些约定俗成的公认标准的。
  在我看来,教育家首先是教育者但又不是一般的教育者,也就是说,他除了应该拥有爱心、理想、激情、责任感、扎实的学科知识、过硬的教学技能等一般教育者起码的素质之外,还应该具备成长为教育家所特有的一些品质。纵观大家所公认的教育家,我认为,他们至少应该有以下几个品质――
  有超越世俗的高远追求。把教师当作职业还是事业?这是教育家与一般教育者根本的区别。教育家对教育有一种宗教般的情怀。“人生为一大事来,做一大事去。”陶行知不但是这样说的,他更是以自己身体力行的实践,向孩子们也向他所热爱的老百姓捧出了他的一颗心。作为曾师从杜威的留洋学生,他本来已是一位大学教授、教务主任,但为了要改造中国的教育,为了“要使全中国人民都受到教育”,他毅然脱下西装革履,抛弃大学教授的优裕生活,穿上布衣草履,奔赴乡村,面向中国广泛的社会生活为中国下层的劳动人民从事着他神圣的教育事业。他说:“只要是为老百姓造福,我们吃草也干。”这种面向社会底层而又超越世俗的精神,正是陶行知之所以成为教育家的原因之一。
  有富有创见的教育思想。无论是严复、蔡元培,还是张伯苓、晏阳初,可以说所有真正的教育家首先是思想家。创新是教育永恒的主题,而“创新”首先是“思想创新”。只有个性才能造就个性,只有思想才能点燃思想。让没有思想的教师去培养富有创造性素质的一代新人,是不可思议的;而没有自己的思想的教育者要成为教育家,更是不可能的。作为教育者,我们在尊重并继承古今中外一切优秀教育理论与传统的同时,理应以追求科学、坚持真理的胆识,辨析其中可能存在的错误之处;即使是向当今公认的教育专家学习,也不应不加分析地盲目照搬,而应经过自己的头脑,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消化、吸收;甚至对一些似乎已有定论的教育结论,我们也可以根据新的实际、新的理论予以重新的认识与研究,或修正,或补充,或发展。乐于思考,敢于怀疑,不迷信权威,是教育家不可缺乏的思想素质。
  有百科全书式的学识素养。由于种种原因,我国现在的中青年教育者普遍存在着知识结构和文化底蕴先天不足的弱点,无论是对传统的国学精华还是对当代的世界文化,都缺乏深厚的功底。的确,就学养而言,我们现在很难找到一位蔡元培式的校长、朱自清式的中学教师或叶圣陶式的小学教师了。这也是我国60多年来至今没有涌现出一流教育家的原因之一。一位真正的教育家,同时应该是一棵“文化大树”。回望民国时期的教育家,他们的学养堪称“百科全书”。他们往往能够担任中小学几乎所有课程的教学。那时候,一个小学教师去教大学,或者说一个大学教师去教小学,进退自如――一来不存在知识的障碍,二来社会也不会认为有什么怪异。因此当时所有大教育家无一不是百科全书式的知识巨人。因为只有站在人类文化的高峰,才可能有恢宏的视野、开阔的胸襟和创新的平台。
  有长期的线教育实践。我们往往把“教育学家”或者说“教育理论家”与教育家混为一谈。客观地说,中国不缺乏“教育学家”,几十年来,特别是近20年来,涌现出的各种教育观点、教育理论不可胜数。但是,教育家首先是身体力行的教育实践者,他往往有属于自己的教育实践基地――学校。因此许多教育家往往总是与一所学校相联系,比如严复与北洋水师,蔡元培与北京大学,张伯苓与南开学校、陶行知与晓庄师范,经亨颐与春晖中学,陈鹤琴与鼓楼幼稚园,黄炎培与中华职业学校……即使没有自己固定的学校,也必须有丰富的一线教育实践,比如晏阳初的平民教育实践,钱穆的小学中学和大学教育生活,等等。书斋里也许可以产生“教育理论”,但是产生不了教育家。没有和教育对象――学生面对面的接触、心与心的交流,是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教育家的。
  教育家的品质当然还不止这些,我们还可以说出更多,但至少包括了这四点。
  那么,为什么1949年以后,中国再没出现大教育家呢?――当然不能说一个教育家都没有,但我说的是像蔡元培、陶行知、晏阳初那样的大教育家,的确至今没有诞生。顺便说一下,近几年,人们爱用“教育家”来称呼一些教育专家,还说既然办了个厂的人都可以叫“企业家”,唱红了一首歌的人都可以叫“歌唱家”,为什么我们不能把办好一所学校的人叫“教育家”呢?对不起,在我心目中,“教育家”这三个字,其含金量远远高于“歌唱家”、“企业家”。一个国家根本的希望和所有事业兴旺发达的可持续动力在教育,因此“教育家”的标准或者说门槛,就是应该比其他“家”要高一些。
  好,还是回到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中国现在出不了大教育家?原因可以找到很多――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社会的,等等。我这里只想说一点,那就是自由的社会环境。
  自由,是教育家产生的社会土壤。
  有个现象似乎难以理解。20世纪上半叶的中国,经济凋敝,战火不断,国力衰弱,民不聊生,却教育家辈出。其实,那个时代,对于蔡元培们来说,办学条件虽然艰难,但相对而言――只能说是“相对”,他们却拥有一个可贵的条件:自由。当然也有反动政府干涉学校的时候,但总体说来,那时的校长可以独立办学――可以自己设计校舍,可以自主开设课程,可以自由聘请教师,可以不看“上级教育行政部门”的脸色决定学校一切事务,可以……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在哪个校长能够有这样的自由?
  所以我说,今天的中国,如果要让更多未来的教育家健康成长,还有比投入巨额经费提供物质条件更重要的,就是为一切有教育家追求的教育者提供宽松的土壤、自由的气息和创造的天空。
  在教育家所拥有的所有的自由中,“思想自由”是位的。教育家无一不是心灵自由的人,培育教育家就应该尊重教育者的心灵自由。创造性总是与个性相联系,没有个性,就没有创造性。凡是具有创造性实践精神与能力的教育者往往都是个性鲜明的人,他们有自己“标新立异”的思想,有自己“与众不同”的做法。如果我们扼杀了教育者的个性,也就扼杀了教育者成长为教育家的可能。
  从这个意义上,请允许我“偏激”一点说,只要尽可能给教育者以思想和创造的自由,中国的教育家自然源源不断,层出不穷。
  多年前,我写过一篇《我的“春晖梦”》,谈经亨颐和他的春晖中学。文中,我深情地呼唤着今天的“春晖”――
  校舍完全按我的想法设计,典雅朴素,依山傍水,晨跑的孩子们每天都能看到日出,而傍晚,他们能够在倒映着夕阳的湖畔一边散步一边捧读自己喜欢的书。到了春天,我们能够和孩子一起到野外上课,或躺在草坪上,看着风筝在蓝天写诗。到了暑假,我们打着赤脚走在田埂上,一直走到森林里。晚上住在小木屋里面,听着淅淅沥沥的夏雨,从树叶上滴落下来,敲打着屋脊的声音……
  学校的老师,都能按自己的想法上课,甚至自主开一门自己喜欢的课,就讲自己拿手的内容。没有繁琐的评比,没有细碎的量化管理,没有刚性的“一刀切”,让教师的个性在课堂上充分施展,让他们从心里感到,上课真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因而每天早晨醒来,一想到上课便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而每次走出教室,脸上都写满了舒心与惬意。
  学生有修养有礼貌,懂得尊重他人,但没有强迫必须每天都穿的校服,没有规定的发式;他们有着强烈的求知欲和上进心,但学校没有频繁的考试、排名,更不会根据学习成绩排列座位;学生每天下午四点以后(也许还可以更早一些)就是他们自由安排的时间――到图书室去,到实验室去,到计算机房去,到足球场去……这些地方都无条件为他们开放。有晚自习,但时间不长,多两节课,然后不超过十点他们都能上床睡觉,然后盼望第二天同样有意思的生活。
  全国各行业一流的专家学者大师,都是这个学校的客座教师。也许我们可以请杨振宁来给孩子们上半天的物理课,可以请流沙河来给孩子们开设一周的中国文化讲座,可以请钱理群来学校讲一学期的鲁迅(他不是去过南师大附中讲课吗),请傅聪给孩子们演奏钢琴并开设音乐讲座,甚至――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还可以请到贝克汉姆来给孩子们侃侃世界杯……
  这个学校不张贴什么领导人和校长的合影或为学校的题词,也不会把从本校出去的“名人”巨照挂在学校墙上,因为这个学校不只为少数杰出人才而得意,更为绝大多数学生成长为普通劳动者而自豪。
  这个学校的校长没有必要成为社会活动家而有开不完的会,并且四处喝酒应酬;这个学校的老师工资不一定很高,但衣食无忧,更主要的是心情舒畅,因为这里除了上课就没有其他规定必须做的事儿了,没有论文要求,不评职称(不需要),没有评优;但是,就像当年的春晖,几乎每一个教师都是著名的学者大师一样,这所学校的老师,也绝不仅仅是教师,同时也是某一领域的专家,比如语文教师可能同时又是作家,数学教师同时又在为攻克某个猜想而冲刺,物理教师同时又获得了某项发明奖,音乐教师同时又在国际音乐大赛中载誉而归……
  这个学校绝不去提什么“三年打造名校”之类的口号,更不会追逐什么“重点中学”,什么“校风示范校”,什么“创建……先进单位”之类的招牌,也不刻意“打造品牌”和“彰显特色”,更不会为一个或一批学生进入哈佛耶鲁(更别说什么清华北大了)而喜出望外地四处广而告之。校长愉悦,教师幸福,学生开心,这就够了!
  这样的学校,难道不令人神往吗?
  什么时候,中国教育能重现这一抹绚丽的“春晖”?
  我的“春晖梦”,就是我的“教育梦”。而梦圆之日,就是真正的教育家诞生之时。
  我愿和所有关心中国教育未来的人一起期待着。
  李镇西
  2013年5月1日
  教学做合一本篇是陶行知1927年11月2日在晓庄师范寅会上的演讲词。
  教学做合一是本校的校训,我们学校的基础就是立在这五个字上,再也没有一件事比明了这五个字还重要了。说来倒很奇怪,我在本校从来没有演讲过这个题目,同志们也从没有一个人对这五个字发生过疑问,大家都好像觉得这是我们晓庄的家常便饭,用不着多嘴饶舌了。可是我近来遇了两件事,使我觉得同志中实在还有不明了校训的意义的。一是看见一位指导员的教学做草案里面把活动分成三方面,叫做教的方面,学的方面,做的方面。这是教学做分家,不是教学做合一。二是看见一位同学在《乡教丛讯》《乡教丛讯》半月刊,中华教育改进社乡村教育同志会会刊,后与晓庄师范合办。上发表一篇关于晓庄小学的文章。在这篇文章里,他说:“晓庄小学的课外作业就是农事教学做。”在教学做合一的学校的辞典里并没有“课外作业”。课外作业是生活与课程离婚的宣言,也就是教学做离婚的宣言。今年春天洪深先生创办电影演员养成所,招生广告上有采用“教”“学”“做”办法字样,当时我一见这张广告,就觉得洪先生没有十分了解教学做合一。倘使他真正了解,他必定要写“教学做”办法,决不会写作“教”“学”“做”办法。他的误解和我上述的两个误解是相类的。我接连受了两次刺激,觉得非彻底的、原原本本的和大家讨论明白,怕要闹出绝大的误解。思想上发生误解则实行上必定要引起矛盾。所以把这个题目来演讲一次是万不可少的。我自回国以后,看见国内学校里先生只管教,学生只管受教的情形,就认定有改革之必要。这种情形以大学为坏。导师叫做教授,大家以被称教授为荣。他的方法叫做教授法,他好像拿知识来赈济人的。我当时主张以教学法来代替教授法,在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校务会议席上辩论二小时,不能通过,我也因此不接受教育专修科主任名义。八年,八年,指民国八年,即1919年。应《时报?教育新思潮》《时报?教育新思潮》,即《时报》副刊《世界教育新思潮》专栏,由蒋梦麟主编,陶行知为专栏主要撰搞人之一。主干蒋梦麟先生之征,撰《教学合一》一文,主张教的方法要根据学的方法。此时苏州师范学校首先赞成采用教学法。继而“五?四”事起,南京高等师范同事无暇坚持,我就把全部课程中之教授法一律改为教学法。这是实现教学合一的起源,后来新学制新学制,指1922年北洋政府颁布的学制,又称壬戌学制。颁布,我进一步主张:事怎样做就怎样学,怎样学就怎样教;教的法子要根据学的法子,学的法子要根据做的法子。这是民国十一年的事,教学做合一的理论已经成立了,但是教学做合一之名尚未出现。前年在南开大学演讲时,我仍用教学合一之题,张伯苓先生拟改为学做合一,我于是豁然贯通,直称为教学做合一。去年我撰《中国师范教育建设论》时,即将教学做合一之原理作有系统之叙述。我现在要把近的思想组织起来作进一步之叙述。教学做是一件事,不是三件事。我们要在做上教,在做上学。在做上教的是先生;在做上学的是学生。从先生对学生的关系说:做便是教;从学生对先生的关系说:做便是学。先生拿做来教,乃是真教;学生拿做来学,方是实学。不在做上用功夫,教固不成为教,学也不成为学。从广义的教育观点看,先生与学生并没有严格的分别。实际上,如果破除成见,六十岁的老翁可以跟六岁的儿童学好些事情。会的教人,不会的跟人学,是我们不知不觉中天天有的现象。因此教学做是合一的。因为一个活动对事说是做,对己说是学,对人说是教。比如种田这件事是要在田里做的,便须在田里学,在田里教。游泳也是如此,游水是在水里做的事,便须在水里学,在水里教。再进一步说,关于种稻的讲解,不是为讲解而讲解,乃是为种稻而讲解;关于种稻的看书,不是为看书而看书,乃是为种稻而看书;想把种稻教得好,要讲什么话就讲什么话,要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我们不能说种稻是做,看书是学,讲解是教。为种稻而讲解,讲解也是做,为种稻而看书,看书也是做。这是种稻的教学做合一。一切生活的教学做都要如此,方为一贯。否则教自教,学自学,连做也不是真做了。所以做是学的中心,也就是教的中心。“做”既占如此重要的位置,宝山县立师范学校竟把教学做合一改为做学教合一,这是格外有意思的。
  十一月二日
  (原载1928年1月15日《乡教丛讯》第2卷第1期)
  行是知之始本篇是1927年6月3日在晓庄学校寅会上的演讲词,段原载1928年1月15日《乡教丛讯》第2卷第1期,题为《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终》。开头和结尾均引用王阳明的话,原为“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终”。1929年7月30日《乡教丛讯》第3卷第12期全文刊载。
  阳明先生说:“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我以为不对。应该是“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我们先从小孩子说起,他起初必定是烫了手才知道火是热的,冰了手才知道雪是冷的,吃过糖才知道糖是甜的,碰过石头才知道石头是硬的。太阳地里晒过几回,厨房里烧饭时去过几回,夏天的生活尝过几回,才知道抽象的热。雪菩萨做过几次,霜风吹过几次,冰淇淋吃过几杯,才知道抽象的冷。白糖、红糖、芝麻糖、甘蔗、甘草吃过几回,才知道抽象的甜。碰着铁,碰着铜,碰着木头,经过好几回,才知道抽象的硬。才烫了手又冰了脸,那末,冷与热更能知道明白了。尝过甘草接着吃了黄连,那末甜与苦更能知道明白了。碰着石头之后就去拍棉花球,那末,硬与软更能知道明白了。凡此种种,我们都看得清楚“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佛兰克林佛兰克林,通译富兰克林(1706―1790),美国科学家,避雷针的发明者。放了风筝才知道电气可以由一根线从天空引到地下。瓦特烧水,看见蒸汽推动壶盖便知道蒸汽也能推动机器。加利里翁在毕撒斜塔加利里,通译伽利略(1564―1642),意大利物理学家、天文学家。毕撒,通译比萨,意大利西部古城,著名的比萨斜塔坐落于此。上将轻重不同的球落下,便知道不同轻重之球是同时落地的。在这些科学发明上,我们又可以看得出“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
  “墨辩”墨辩,书名,指《墨子》中的《经》上下和《经说》上下四篇。提出三种知识:一是亲知,二是闻知,三是说知。亲知是亲身得来的,就是从“行”中得来的。闻知是从旁人那儿得来的,或由师友口传,或由书本传达,都可以归为这一类。说知是推想出来的知识。现在一般学校里所注重的知识,只是闻知,几乎以闻知概括一切知识,亲知是几乎完全被挥于门外。说知也被忽略,多也不过是些从闻知里推想出来的罢了。我们拿“行是知之始”来说明知识之来源,并不是否认闻知和说知,乃是承认亲知为一切知识之根本。闻知与说知必须安根于亲知里面方能发生效力。
  试取演讲“三八主义”三八主义,即“三八制”。美国无产阶级为反对资产阶级残酷剥削,1886年5月1日,芝加哥20万工人举行大罢工,提出每天工作八小时,学习八小时,休息八小时的要求,通称“三八制”。来做个例子。我们对一群毫无机器工厂劳动经验的青年演讲八小时工作的道理,无异耳边风。没有亲知做基础,闻知实在接不上去。假使内中有一位青年曾在上海纱厂做过几天工作或一整天工作,他对于这八小时工作的运动的意义,必有亲切的了解。有人说:“为了要明白八小时工作就要这样费力的去求经验,未免小题大做,太不经济。”我以为天下经济的事无过这种亲知之取得。近代的政治经济问题便是集中在这种生活上。从过这种生活上得来的亲知,无异于取得近代政治经济问题的钥匙。
  “亲知”为了解“闻知”之必要条件已如上述,现再举一例,证明“说知”也是要安根在“亲知”里面的。
  白鼻福尔摩斯福尔摩斯,指英国作家柯南道尔(1859―1930)所著侦探小说《福尔摩斯探案》,福尔摩斯为书中的主要人物。里面有一个奇怪的案子。一位放高利贷的被人打死后,他的房里白墙上有一个血手印,大得奇怪,从手腕到中指尖有二尺八寸长。白鼻福尔摩斯一看这个奇怪手印便断定凶手是没有手掌的,并且与手套铺是有关系的。他依据这个推想,果然找出住在一个手套铺楼上的科尔斯人就是这案的凶手,所用的凶器便是挂在门口做招牌的大铁手。他的推想力不能算小,但是假使他没有铁手招牌的亲知,又如何推想得出来呢?
  这可见闻知、说知都是安根在亲知里面,便可见“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
  十六年六月三日
  答朱端琰之问本文是1929年1月15日就朱端琰来信所提关于教学做合一的15点疑问所给予的解答。作者收入《教学做合一讨论集》时改用现题。
  端琰先生:第二次手书,业已拜读,只因晓庄冬防吃紧,无暇执笔,以致迟迟未复,实在是十分抱歉。
  一什么是做?
  先生垂问的几个问题都是很有意思的。我把这些问题仔细看了一下,觉得先生的疑问都是集中在一个“做”字上面。这是当然的,因为教学做合一的理论也是集中在“做”之一字。所以必先要把“做”字彻底的说明一番,然后其余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了。
  “做”字在晓庄有个特别定义。这定义便是在劳力上劳心。单纯的劳力,只是蛮干,不能算做;单纯的劳心,只是空想,也不能算做;真正的做只是在劳力上劳心。我们做一件事便要想如何可以把这件事做好,如何运用书本,如何运用别人的经验,如何改造用得着的一切工具,使这件事做得好。我们还要想到这事和别事的关系,想到这事和别事的相互影响。我们要从具体想到抽象,从我相想到共相,从片段想到系统。这都是在劳力上劳心的功夫。不如此,便不是在劳力上劳心,便不是做。
  做必须用器官。做什么事便用什么器官。耳、目、口、鼻,四肢百体都是要活用的。所以有的事要用耳做,有的事要用眼做,有的事要用嘴做,有的事要用脚做,有的事要用手做,有的事用它们合起来做。中国教育的一个普遍的误解是以为:用嘴讲便是教,用耳听便是学,用手干便是做。这样不但是误解了做,也误解了学与教了。我们主张教学做是一件事的三方面:对事说是做,对自己之进步说是学,对别人的影响说是教。做要用手,即学要用手,教要用手;做要用耳,即学要用耳,教要用耳;做要用眼,即学要用眼,教要用眼。做要用什么器官,即学要用什么器官,教要用什么器官。
  做不但要用身上的器官,并且要用身外的工具。我们的主张是:做什么事便用什么工具。望远镜、显微镜、锄头、斧头、笔杆、枪杆、书本子都是工具,也都是要活用的。中国教育的第二个普遍的误解,便是一提到教育就联想到笔杆和书本,以为教育便是读书、写字,除了读书、写字之外,便不是教育。我们既以做为中心,那末,做要用锄头,即学要用锄头,教要用锄头;做要用斧头,即学要用斧头,教要用斧头;做要用书本,即学要用书本,教要用书本。吃面要用筷子,喝汤要用匙子,这是谁也知道的。倘使有人用筷子喝汤,用匙子吃面,大家必定要说他是个大呆子。我们现在的教育,何尝不是普遍的犯了这个错用工具的毛病。中国的教员、学生实在太迷信书本了。他们以为书本可以耕田、织布、治国、平天下;他们以为要想耕田、织布、治国、平天下只要读读书就会了。书本是个重要的工具,但书本以外的工具还多着呢。因为学校专重书本,所以讲书便成为教,读书便成为学,而那用锄头、斧头的便算为做了。这是教学做分家。他们忘记了书本也是“做”事所用的工具,与锄头、斧头是一类的东西。做一件事要想做得好,须用锄头便用锄头,须用斧头便用斧头,须用书本便用书本,须合用数样、数十样工具,便合用数样、数十样工具。我们不排斥书本,但决不许书本做狄克推多狄克推多,即独裁官,罗马共和国中握有非常时期权力的官吏。执政官和其他官吏必须听从独裁官的命令。,更不许它与“做”脱离关系,而成为所谓“教学”之神秘物。
  有了上面补充的总说明,再去解答先生的疑问似乎容易得多。我现在就顺着先生质问的次序逐一答复,然后再归纳起来,答复先生总结的三问题。
  二以实际生活为中心的教育是否能够顾到人生的全部?
  教学做有一个公共的中心,这“中心”就是事,就是实际生活。实际生活,说得明白些便是日常生活。积日为年,积年为终身,实际生活便是人生的一切。分析开来,战胜实际的困难,解决实际的问题,生实际的利,格实际的物,爱实际的人,求实际的衣、食、住、行,回溯实际的既往,改造实际的现在,探测实际的未来:这些事总结起来,虽不敢概括全部人生,但人生除了这些事还有什么?在做这些事上去学、去教,虽不敢说有十分收成,但是教成的与学得的必是真本领。实行这种教育的社会,虽不敢必其进步一日千里,但是脚踏实地的帮助人类天演历程向上向前运行而无一步落空,那是司以断言的。
  三教学做合一是否能够传递全社会的经验?
  “教育是传递社会的经验”,这句话不能概括一切教育。倘若教育是仅仅把社会的经验传递下去,那就缺少进步的动力。所以与其说“教育是社会经验之传递”,不如说“教育是社会经验之改造”。教育上之所谓经验原有两种意思:一种是个人的;一种是人类全体的。但是经验无论属于个人或人类全体,决无超时间空间的可能。我们多只可说有些社会经验是不限于一时代一地域的。经验又有直接间接的分别。这当然是不可否认的。我在《“伪知识”阶级》里面,曾经说明“接知如接枝”的道理。我们必须有从自己经验里发生出来的知识做根,然后别人的相类的经验才能接得上去。倘使自己对于某事毫无经验,我们决不能了解或运用别人关于此事之经验。人类全体的经验虽和个人经验有些分别,但是我们必须有个人经验做基础,然后才能了解或运用人类全体的经验。
  我们必须以个人的经验来吸收人类全体的经验。孔子说:“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荀子说:“以一知万。”无论他是一隅三反,或是以一知万,那个“一”必定是安根在自己的经验里。自己经验里的“一”是一切知识的起点。有了这个“一”,才能收“三反”、“知万”之效。“墨辩”分知识为闻、说、亲三种。“说日:‘知:传受之,闻也;方不瘴,说也;身观焉,亲也。’”闻知是别人传授进来的;说知是自己推想出来的;亲知是自己经验出来的。依教学做合一的理论说来,亲知是一切知识的基础。没有亲知做基础,闻知和说知皆为不可能。看了下面的图,便可格外明白:
  四如何可以了解哥仑布探获新大陆的故事?
  现在可以具体的答复哥仑布发现新大陆一事了。如果我们要正确的知道哥仑布发现新大陆的经过,恐怕系要请国民政府效法西班牙王拨下一只大帆船横渡大西洋才行。即使这样办,我们也不能得到完全与哥仑布相同的经验,因为现在的情形和我们的同伴决不能与他的一样。我们何尝要这样正确的知道他发现新大陆的经过?即使是探险家也不须复演这种经验,他们有更好的海船和工具,决不致发呆气去模仿哥仑布。教学做合一的理论,并不曾主张普通人去模仿特殊人物之特殊事业,也不曾主张现代人去复演前代人物之过去事业。那末,我们所要知道的是哥仑布发现新大陆的大概情形和影响。可是使人知道这件事上,便有两种根本不同的办法。一种是迷信书本演讲,及所有代表经验的储藏库,以为只要读哥仑布的书,听讲哥仑布的事,便能十分明白,再也用不着任何直接经验了。一种是确信直接经验为了解一切事实的基础,所以要想大略了解哥仑布之发现新大陆,也必得要些个人的直接经验做基础,才能了解别人所写、所讲的哥仑布故事,才能推想哥仑布当年航海的情形,想象发现新大陆以后之影响。他运用书籍、演讲不亚于派;但他要进一步审查那用以了解书本上、演讲中之哥仑布之个人直接经验是否充分。如不充分,他便认为他的责任是使学生在做上补充这种经验,然后再去看书、听讲、推论。否则,他认为是耳边风,或是走马看花,无论说得天花乱坠,或是写得满纸锦绣,都是不能接受进去的。
  用以了解哥仑布发现新大陆所需的直接经验是什么?这可不能一一数出,只好提要列举数种:坐过海帆船,渡过海,在海里遇过大风暴雨,受过同事阴谋加害,看过野人,在大陆上住过……诸如此类都是了解哥仑布故事的直接经验。如果没有渡过海,不得已而求其次也要渡过湖,再其次也要渡过江,再其次也要渡过河,万不得已也要看过池塘。倘使没有坐过海帆船,不得已而求其次也要坐过鄱阳湖里的民船,再其次也要坐过秦淮河里的花船,再其次也要看过下雨时堂前积水上之竹头木屑。倘使这些经验毫无,我不知道他如何能懂哥仑布之探险。
  五要明白火星是否要到火星里去?
  火星里的生活,必须到火星里面去过才能知道清楚,至少也必须有人到火星里去过,回来把火星里的生活告诉我,我又有足以了解这生活之基本经验,才能间接知道清楚。但是如今还没有人到过火星,那末,火星里的生活是决没有人知道清楚的。关于火星的事,现在知道正确的,也不过是用望远镜所能看得到、用数学所能推得出的。的天文学家也只能承认他对于火星只知道一点皮毛。虽然只知道这点皮毛,但教学做合一的天文学者,必定要在天文台上用望远镜及高等数学在做上去求得关于火星的知识。万一得不到望远镜,他至少要用肉眼对着火星去考究。关于火星的书,他是要看的;关于火星的演讲,他是要听的;但他必定要得到好的望远镜看他一看,才算甘心。不,他一有办法,必定要到火星里去,与火星人共同生活,才能满足他的求知欲。
  六分子运动等如何可以明白?
  分子运动,原子运动,电子运动,都是科学家从研究物质上推想出来的理论,以解释种种物质的现象。我们要想真正了解这些理论,必须从研究物质的现象入手。在研究物质现象上教学做,是了解这些理论有效力的方法。倘使真要拿分子运动里的生活来说明教学做合一,我们便可举空气为例。分子运动速率增加,便觉热;速率减少,便觉冷。我们要想明白分子运动的速率,这气候的冷热却是一个眼面前显明的例子。
  七如何可以得到飞机、无线电的知识?
  飞机和无线电的知识,可分为两级。级是制造的知识。制造飞机与无线电的知识,都要从制造上得来,方为有效。他要在造上学,在造上教,才能一举而成。若单在书上学,在书上教,等到造的时候势必重新学过,则以前所学的等于耗费了。第二级是了解的知识。这级知识可从别人那里或书本上得来,但学的人必须有些基本的直接知识,才能接得上去。这些基本的直接知识,都是从“做”上得来。倘使没有从“做”上得来的基本的直接知识,那末,书上所写的飞机、嘴里所讲的无线电,都与学的人漠不相关。
  八做不完的就不要学不要教了吗?
  有了上面的解释,我们可以说,教一切、学一切都要以“做”为基础。事实上当然做不完、学不完、教不完的。我们遇此困难只有估量价值,拣那对于人生有贡献的事,合乎自己之才能需要的去做、去学、去教。那不能参加的,只好不参加;不能做的,只好不做。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九科学家的发明、哲学家的理论、宗教家
  的教义都是从“做”上得来的吗?牛顿看见一个苹果落下便发了一问:“为什么苹果不向上飞呢?”从苹果下坠推到一切,于是想出万有引力的理论以解释这些现象。牛顿看见苹果下坠,便是用眼做;他从苹果下坠,推到一切以至想出万有引力的理论,乃是用脑做了。
  阳明先生虽倡知行合一,但是不知不觉中仍旧脱不了传统的知识论的影响,又误于良知之说,所以一再发表“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的言论。我现在愈研究愈觉得这种见解不对。一年前我写了一篇文字证明:“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恰与阳明先生相反。古今中外所发现流的真知灼见,就我所知,无一不是从做中得来。哲学家之发明学说,宗教家之创立教义,何尝有一例外?我姑举一二人作为例证,以资说明。孔子少贱,故多能鄙事。他入太庙,每事问。晨门称他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多能鄙“事”,每“事”问,知其不可而“为”之,便是孔子发明他的哲学的根源。达尔文和瓦雷士之天择学说,不是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也不是从书本里抄下来的,也不是从脑筋里空想出来的,乃是在动植物中经年累月的一面干,一面想,干透了,想通了,然后才有这样惊人的发现。耶稣基督、释迦牟尼之创立教义也不是凭空冥想出来的。试把佛教经典及基督教《新约》翻开一看,便知道他们所阐明的教义并不是整套的同时宣布出来。他们是在众生中随行随明,随明随传的。哲学起于怀疑,宗教起于信仰。怀疑与信仰都是应生活需要而来的。
  十小孩子也是教学做合一吗?
  初生的小孩子便是教学做合一。做的意义,比平常用法要广得多,这是对的。但是,“学也是做”、“教也是做”、“教育就是做”的三句结论,殊有语病。我们可以说:“做是学的中心,也是教的中心。”我们也可以说:“教学做合一便是生活。”倘若我们赞成“生活即教育”的主张,那末,生活教育必是教学做合一的;生活教育内之教与学,必是以做为中心。
  十一教学做合一不忽视了精神活动吗?
  我们既以在劳力上劳心算为“做”的定义,当然不能承认身体与精神分家。自动的涵义便同时具有力与心之作用,即同时要求身体与精神之合作。
  十二贴标语游行可算是革命的教学做吗?
  教学做合一既是人生之说明,所以人人都在做,都在学,都在教。但是做错了,学与教都跟着错。怎样会做错呢?错用目的,错用器官,错用工具,错用方法,错用路线,错用力量,都会叫人做错,即会叫人学错教错。教学做合一的要求是:事怎样做便怎样学,怎样学便怎样教。革命这件事要怎样做才能成功?这是我们首先要考察的。比如分析起来,觉得要想革命成功,须有种种条件:(一)适应现代中国需要之主义;(二)忠勇廉洁爱民的领袖;(三)纪律严明、器械精良之武力;(四)独立发明之学术;(五)开源节流之财政;(六)训练自立爱国民众之教育;(七)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八)贴标语;(九)游行……假使革命要满足这些条件才能成功,那末革命教学做,便是整个的在这些事上做,在这些事上学,在这些事上教。倘若把头几项撇开,只以贴标语游行为能事,做虽是做,却是做错了,至少也是没有效力的做了。
  十三晓庄因实行教学做合一不就忽略了看书吗?
  晓庄看书的时间是有规定的,所看的书也是有指定的。但比别的学校是自由得多。我们对于书籍有一条方针:做什么事用什么书。我们很反对为读书而读书。我们从去年就想依据生活历编辑一个限度的用书目录,现在还未编成,将来编成之后,就容易上轨道了。只要谨守“在劳力上劳心”的原则,自然会从具体归向理论,从片段走向系统。但是造诣深浅,有属于禀赋的,我们固难以为力;有属于勤惰的,生活部实负有考核勉励指导之责。
  十四教学做合一不太偏重技能而忽略知识吗?
  技能与知识是分不开的。把大家教成铁匠、木匠一样,实未足以尽教育之能事。一因为中国的一般铁匠、木匠实在是有一部分教错了。因为他们劳力而不劳心,所以技能与知识都不能充分发达。二因为他们除了呆板的职业训练以外,其余关于人生需要的教育都被漠视了。假使中国的铁匠、木匠都做的不错,学的不错,教的不错,在劳力上劳心,各方面生活需要都顾到,那末,铁匠、木匠所应受的教育,便是人人应受的教育了。王木匠要有技能和知识,也如同达尔文要有技能与知识。达尔文没有辨别物种变异的技能便不能发现天择的学说。王木匠若没有尤克雷地尤克雷地,通译欧几里得。的几何知识,便要做出七斜八歪的桌子来。可是达尔文与王木匠有个不同之点:王木匠把知识化成技能,达尔文则用技能产生知识。不过,王木匠倘使能用知识所变成的技能进一步去产生新知识,那末,王木匠亦成为达尔文一流的人物了。倘使达尔文停止在观察生物的技能上,而不能用它去发现天择学说,那末,终达尔文之身,也不过是王木匠的兄弟罢了。
  十五教学做合一究竟是什么?它的效用如何?
  现在归纳起来总答如下:
  (一)要想获得人类全体的经验必须教学做合一方为有效力;
  (二)生活教育就是教学做合一;
  (三)教学做合一不但不忽视精神上的自动,而且因为有了在劳力上劳心、脚踏实地的“做”为它的中心,精神便随“做”而愈加奋发。
  (原载1929年1月《乡教丛讯》第3卷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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