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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让我们一起读懂孩子
再版这本五年前出版的小书的冲动产生在今年的夏天。此刻,窗外万籁俱寂,冬夜已深。当我打开电脑,准备写下这份再版序言时,我的思绪也不禁回到故事的开头。
那是今年的五月份,我和孩子们开始酝酿一个社会实践活动。我们都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变世界,对,让自己开始改变世界。这个活动就是我们改变世界的一个小小尝试。
这些孩子,的已经读到大一,小的才读初二。此时学期尚未结束,分散在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地的孩子们,首先遇到的是开会问题。还好,高科技帮了我们的忙,网络会议成了我们这个小组织经常使用的工具。为了照顾我,孩子们把会议时间定在北京时间每周五晚上六点,而这是我为方便的时候。每当那个时候,不同时区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我仿佛觉得全世界都在聆听我们的讨论。实在赶不上的孩子会通过收听会议录音来确认不错过每一次的内容,严谨细致的会议记录也保证每个人都能跟上进度。
通过几次讨论,孩子们把这个项目命名为“步steps”——希望一步步往前走,项目的主要内容是为贵州省毕节市大方县元宝小学提供帮助。孩子们开始了组建团队,招贤纳士,寻找经费,联络学校,安排行程路线,进行课程准备,等等,每一个环节都在稳步推进。
孩子们用自己的行动让大人们感知到他们的努力。“大人们总说改变世界太难。”这是“步steps”项目书的句话。拿着这份计划书,他们获得了当当网免费提供的300本图书,还得到了中国青少年基金会的资金援助。他们设计了严谨的面试题目,考察应试者是否有能力完成任务;通过对大方县元宝小学进行问卷调查,他们努力设计适合那里孩子的课程。他们备课,买物资,定出发时间,后还召开家长会,让每个家庭知道他们的孩子要去做什么、怎么做。
孩子们取笑我这次是真正的“顾问”,因为我通常只会提问,提出各种可能遭遇到的困难。当然这些熟悉我的“后妈”状态的孩子们也早就习惯了我的袖手旁观,因为他们自己能行。项目后阶段的教案确认、行程制定和物资准备,以及应该参加的家长会我都没有参与,彼时我正在遥远的德国,我深信孩子们能够做好一切。
当我再次和孩子们相遇的时候,已经是在大山深处的元宝小学。
学校位于山顶,只有一辆由指定司机开的小面包车能开上去,从山脚徒步而上则需要一个半小时。我到达的时候,孩子们正在上课。他们把元宝小学的孩子分成高低两个年龄段,设计的课程是北京文化、创意美术、天文和阅读——当年在上濒的这些课程让他们收获颇丰,今天他们渴望把自己的收获分享出去,让山里的孩子也了解外面的世界。我看见孩子们把桌椅摆放成易于交流的位置,以便活动能充分展开。在上濒曾经玩过的游戏,他们和这里的孩子一起玩。
白天,孩子们上课做活动,晚上则一起备课,或者修缮校舍。我们就在老师宿舍打地铺,房子旁边就是厕所,每次去厕所,所有人都需要屏住呼吸,用快的速度完成。有一个孩子就直接住在厨房里,大家自嘲说每天都在饭香中睡去,又在厕所味道中醒来。
但是每一个孩子都很快乐,也很坚强。他们平时的生活条件比这里不知要优裕多少倍,但他们没有抱怨,也没有吃惊。他们说,正因为小时候和上濒一起去过不同的地方,才练就了能适应环境的本领。是的,他们从小到大和我一起到过农村,去过城市,在德国、意大利闯荡过,也在北极村流浪过……丰富的经历让他们有很强的适应性和包容性,既能向别人学习,又能坚持自己。
而他们,就是五年前我在《嘿,我知道你》中描写过的孩子们。五年前,我写这本书,是为了表达我的教育理念,也是为了给孩子们留下一个成长的备忘录,因为我坚信这些孩子会有美好的未来,而他们今天的表现甚至超出了我当初的预想。在那个暴雨如注的上午,送菜车不能上来,我们也不能下山,孩子们仍然乐观如常的时刻,我想到再版这本书,我要让更多的孩子和家庭能在我的书中经历上濒孩子所走过的路。
五年来,我开始慢慢从台前转向幕后,因为上濒有更多的年轻老师能够给予孩子足够多的价值和力量。我进入到一个新的研究和探索体系,就是家庭教育。同样的孩子,为什么在上濒和在家里的表现如此不同,是因为环境的改变。我们对待孩子的态度不同,方法不同,孩子在上濒能够感受到尊重、规则和自由,他们对世界的探索欲望能够被激发出来。这些改变的方法除了能让更多的教育者掌握以外,是否适用于家庭?是否能够让更多的父母参与进来,通过自己的改变为另一个生命负责?这也是我把再版书名改为《让我们一起读懂孩子》的初衷。
一直以来,总有人问我到底什么是成功的教育。在我眼中,教育是不能用成功与否来定义的,教育应该是帮助每个孩子不断感受生命的美好,帮助他们逐渐释放生命的力量,并且获得幸福的能力。教育不应该是一个点、一个结果,而应该是一个过程,一个随着生命不断变化和成长的过程。
五年前,我固执地用小说的方式来记录我在上濒经历。今天我仍然坚信,教育存在于生活的点滴之中,它不仅仅是父母或教育者的事,而是每个人都在经历的事。我们每个人都在接受教育的过程中,又都在用自己的行为体现出某个阶段教育的成果。
2013年,“上濒十年”的那个夜晚,我对自己说,兰海,你真的是一个幸运的人。因为我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而且还有能力把它做好。这些天,我在杭州,《超级育儿师》季已经进入后的家庭拍摄阶段。于我,《超级育儿师》并不是“拍摄”,而是得到机会如此近距离地走进八个不同的家庭。这是一份上天赐我的厚礼,它充满挑战和压力,也让我有机会更深入地认识生命。
五年前,面对孩子,我说:“嘿,我知道你。”五年后,我会问自己:“嘿,我真的知道孩子吗?”重读这些自己以前写下的文字,我仍然激动不已,故事里的孩子、父母和老师们都在自己的道路上创造着属于自己的人生。我愿意把这一切重新与更多的父母和孩子们分享,此次重新修订再版,我想说的是:“亲爱的爸爸妈妈,让我们一起读懂孩子。”
感谢我的爸爸妈妈,因为你们,我才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一次未知的旅行;感谢你们的爱,让我有远行的自由和力量,以及可以随时获得温暖的家。

兰海
2013年11月25日凌晨

 

一个全职妈妈的故事
    
     走出地铁站,重返阳光,我加快脚步朝着电视台的方向走去,回忆起次录节目的紧张,不由而笑。
“兰老师来了,真准时。”《成长在线》的编导李阳从录播间走出来和我招呼,穿着依旧没有改变风格,还是那么瘦弱的身躯,还有那豪放的笑声,这个男性化的电视人。
“当然,这是我的良好习惯,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不直接叫我的名字呢?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习惯名字之外的称呼。”我观望四周,找了个座位来安慰我那被高跟鞋压迫的双脚。
 李阳凑了过来,和我闲聊起来。星座、美食、打折信息,女人们共有的话题,聊得不亦乐乎。看了看手表,她把录制策划文案拿了出来,开始进入正经事,“兰海,我们今天就讨论上周发给您的那个案例,听听你的想法。”李阳对我的称呼改得倒挺快。
我表情瞬间也变得严肃起来,“嗯,这个案例选得很有代表性,也很有意思,我已经与那孩子和他妈妈见过面了,不过事情并非像案子本身看上去那么简单,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案例来自北京一个家庭,从妈妈打来的求助电话中记录到:
她觉得自己十岁的儿子性格太内向,每天回到家一句话也不说,对她说的话也听不进去,我行我素。而这段时间,她意外发现儿子常偷拿家里的钱,却只拿5毛、1毛的小钱,平日在家也常偷偷摸摸地找东西、藏东西。为此,爸爸打过他。但妈妈抱怨丈夫只会打儿子,根本不会教育孩子,所以孩子在家才什么话也不说。对孩子的行为,妈妈很苦恼,而对丈夫的的沟通,妈妈又很无奈。
     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妈妈的烦恼,而实际上孩子的反常行为更彰显出其非常态、复杂的内心,现象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原因。果不其然,在我约见完毕之后,事情一步步明朗起来。
我继续在录播间里滔滔不绝,“上周当我约见这家人时,发现情况和案例记录完全不同。这个“沉默内向”的孩子在我面前却是个话痨!我出于礼貌,略表现出对他生活、朋友上的关心之后,他就毫无节制地狂侃了20分钟,其间内容涉及了朋友、老师,爱好,还有自己发明的课间游戏,等等。谈话期间,排除我特别准备的“招数”,我从任何一个角度都看不出他的内向。”我喝了口水,从大家的表情里我看到了不解和吃惊,于是我放慢了语气,“一个人在两个环境下的表现不一样,那只能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家”的环境有问题,“妈妈”塑造的环境让他没法表达。” [通常会设计两个不同环境和孩子进行同样的活动,以便得知孩子在不同环境下的行为表现是否相同。如果有差异,就需进一步探求环境的哪些因素进行变化。而这些变化就是导致孩子行为不同的原因。]
“环境到底有什么问题呢?”李阳已经按捺不住了。
当我结束和“话痨孩子”对话后,他妈妈带着一脸不解推开我房间的门,虽然她在外面听不到我和孩子的具体交谈,但房间里传出的笑声足以震撼她。 [我们尽可能让父母看到孩子在其它场合的表现,这样才能让父母看到孩子的另一面,才能相信自己孩子的另外一面。]而随之,我要讨论的话题也不再是孩子内向、拿钱的问题,而是这个家庭到底给了孩子怎样的环境。
“这是一个全职妈妈的家庭。”我回答。
 “全职妈妈?这很正常啊,难道是问题的关键吗?”李阳略有失望。
“对,这正是关键!全职妈妈放弃了工作,在家照顾家庭和孩子,父亲们则承担了家庭主要经济来源。但在中国目前状况是,谁挣钱谁就牛,而全职顾家的人似乎就会低一等。”从大家的反应来看,他们对我的观点大为认同,我自顾继续,“问题在于,赚钱养家的那一方和全职顾家的那一方都认为相夫教子是件很简单的事,如果这都弄不好,那就彻底没有价值了。”
“所以,她会觉得有压力而非常紧张,是吗?”另一个年轻编导问到。
“对,因为全职妈妈 [个体的社会角色和家庭角色影响了父母对待孩子的心态,也就随之造成了行为的变化。]的安全感来自家庭,孩子是否出色是她的成绩单,于是她们会把压力传递给孩子,将孩子全部行动都锁定在眼中,生怕出任何差错。但对孩子来说,家本是放松的地方,而回家后却有一种被监视的感受,自己任何一种情绪的表露都会受到强烈的反应,所以他们选择了不表态而沉默。”
“我似乎能理解他妈妈的感受了,可他爸爸呢?为什么他也会老打孩子呢?”李阳越发好奇,凑到我身边来了。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家庭中所需承担的责任,特别是已为人父的男人。而事实上,平日忙到无法顾家的爸爸内心其实是愧疚的。当他回到家后,希望听到孩子的好消息,结果妻子却总在诉苦和抱怨孩子这些在他耳中就变成了妻子对他平时不顾家、不管孩子的一种埋怨。对他而言,直接的‘管’就是‘打’,这是简单的方法。可这其中的‘打’很大部分是打给妻子看的。”
“天啊,这孩子简直成为了个道具,还肩负着爸妈双重压力。”李阳一边做着记录,一边愤愤抱怨。
 “对,这就是孩子不说话的症结所在。”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下去,李阳立即打断了我,“那拿钱和这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了,他每次都只拿5毛、1毛,能买什么呢?而且频率都不高,他只是想通过这方法引起父母注意。一般来说,现在钱包里多几毛、少几毛谁会发现呢?可这妈妈多么细心啊,,你可以想象她平时‘监督感’多强了。” [孩子的行为不会是孤立存在的,所以要结合父母行为来研究孩子行为背后的原因。]
“你是说孩子想吸引父母的注意? [分析孩子行为的步是需要问自己: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行为本身,应该是行为背后的原因。]他妈妈这样一心扑在他身上,他还觉得不被关心吗?”李阳一脸狐疑望着我。
 “关心,什么是真正的关心?”当被问到这个问题时,我这段时间对此思考而带来的难受、偶尔的愤怒都被再次触发,“是的,独生子女的现状让父母对他们显示出强烈的爱和关心。但他们只关心孩子的成绩和学校表现,有人关心过孩子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难过吗?会和孩子一起分享他们的快乐和痛苦吗?没有!”我一时有些情绪激动,声音大了起来,“父母举着一面大旗,‘为你好、为你将来好’,就可以完全不顾孩子现在的感受吗?如果你的上司每天只关注你的业绩和工作成果,其他什么都不过问,你会认为他在关心你吗?”
“遇到这样的领导,我早不干了。”编导们不屑地回答。
“你们可以不干,可孩子们能‘不干’吗?能‘跳槽’吗?不能,他们只能承受,别无他法!”
“那你说父母该怎么办呢?”李阳试图把我从蔓延的情绪中拉回来。
“首先,父母要先问问自己,每次行为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还是孩子的需要,更要明白这是孩子一时的物质或心理需要,还是成长的需要。” [很多时候父母的行为是满足了自己的需要或者是孩子的需要,但却遗忘了孩子成长的需要。这三者的差别导致了教育行为的偏差也直接影响了孩子的收获。] 我开始案例总结。
“请举个例子。”编导提出要求。
“比如说在我们营地活动中,任务有难度,但我对孩子们都挺‘狠’,绝不手软。”李阳打断我,开始调侃,“兰海,我可看见你和孩子们在一起,那叫一个乐啊,你还狠?”
“我是该闹时闹,该严时严。”我笑了起来,“因为任务难度大,孩子们身体上受了点苦,但他们自己并没嚷嚷,可父母心疼了,看不下去了,想让孩子退出任务。这个‘退出’行为就是满足父母内心需要,而不是孩子需要。如果是孩子忍受不了,要求退出,这才是孩子的需要。但如果这强度的锻炼对他的成长是种需要,那作为父母,你是看到孩子一时的需要,还是成长的需要呢?”
“那现在有大量的全职妈妈,你有什么好建议呢?”李阳紧跟话题发问。
讨论到了尾声,我摆正了身子:“的确如此,特别是在发达城市,全职妈妈数量直线上升,由此引发出系列教育新问题。要解决这些问题,我认为[全职妈妈需要保持和社会接触,积极成为社会中的一员才能保持健康的心态处理和孩子之间和丈夫之间的关系。] :首先意识上,夫妻双方应达成共识,在家照顾孩子和在外获取经济来源,二者对于家庭的贡献是平等的,只是分工不同罢了,这样双方心理状态才会平和。其次,即使在家相夫教子也一定不能忘了和社会联系,需要关注了解社会发展,需要不断学习和进步。只有让自己感受到生活的召唤,才能传递给孩子同样的情绪。孩子回到家,希望看到的也是生活积极的妈妈、了解社会的妈妈、一个在学习进步的妈妈。而这个案例里的妈妈,她的紧张带给了丈夫紧迫感,而本来开朗的孩子在这压迫感极强的环境中也不得不封闭自己。”
讨论完毕后,李阳八卦起我,“兰海,那你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妈妈?”
啊?这个突发问题,让我大笑起来,“我,我一定是懂得什么是‘爱’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