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晨光明净又温和，薄靳言先生站在阳光灿烂的门边。
简瑶身上穿的还是素色长袖棉睡衣，衬得她整个人单薄素淡了几分。薄靳言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说：你比我想象中瘦。换衣服，出门。
简瑶说：出门干什么？
买东西。
直到坐上他那辆大切的副驾，简瑶还有点难以置信，看着他丢过来的采购单，你的意思是--我家里的那些东西，你也要一套？花茶、靠枕、被子、纸镇，还有香米……你昨天不是还说无法理解吗？
纠正一下，是两套。傅子遇听说了，他也要。薄靳言斜瞥她一眼，轻描淡写地答，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个很好的决定？你做了大量繁杂、低效、琐碎的工作，如果共享给我们，就能产生三倍效益。
简瑶说：薄靳言，有你这样请人帮忙的吗？
很快傅子遇又打来了电话，不过跟薄靳言不同，他把简瑶一顿猛夸，并且表示一定要请大餐感谢她的付出。简瑶说请客不用了，懂得欣赏她的眼光才是重要的。
她说这话时，薄靳言就坐在她身旁。等她挂了电话，他说：我欣赏你的眼光，鄙视你的效率，这不矛盾。
这个下午，两人几乎跑遍了全城。不过基本是开车到一个地点，简瑶下车去买，薄靳言坐在车里看书或者拿笔记本上网。
简瑶问：你要是不自己亲自挑选，为什么今天要来？
薄靳言答：你认为我想来？傅子遇今天一整天的会。
简瑶于是顿悟--他是迫不得已来当司机的。
但在这个过程中，简瑶也发觉，薄靳言这人对金钱毫不在意，直接丢了张卡给她，让她去买。她把小票给他，他正在看书，头也不抬，语气温和地答：给我这个干什么？集齐十张奖励一条鱼吗？
简瑶只好把所有小票都收起来，回头再给傅子遇。她也发现，薄靳言并不像她以前想象中那么挑剔--他的挑剔是有针对性的，只针对他在意的事，像案件、尸体、鱼等等。其他方面，虽然他有傲慢挑剔的天性，但根本不会花精力关注。譬如她挑选靠枕或者其他东西的时候，打电话问他要什么颜色和款式，他都是一个答案：跟你一样，别再问我。
这天后一站，是到一家商场购买床垫。这次薄靳言跟来了--因为睡觉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灯光明亮，地板光洁，整个家居用品区布置得温馨优雅。导购员把两人引到简瑶要的床垫前，微笑地介绍：这款床垫卖得很好，小姐好识货。可以躺上去试试。
简瑶依言躺了上去，薄靳言身姿挺拔地站在床边，导购员还在殷勤地跟他介绍：……床垫非常结实，没有异味，怎么用都不会坏……
薄靳言说：滚来滚去也不会坏？
床上的简瑶立刻看他一眼，导购员则露出狭促的笑容，很肯定地答：先生放心，滚来滚去也不会坏。
导购员走开了，薄靳言走到床边，看一眼简瑶，也躺了下来。
感觉到身旁床铺微微一沉，简瑶转头望着他，难道你会在床上滚来滚去？
薄靳言非常淡漠地看她一眼，当然不会，只有沉默会在我的床上翻滚。但如果这个要求都达不到，还能算好床垫吗？
走了一天，简瑶也累了，躺在床上不动。身旁的薄靳言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一动不动。
休息了一会儿，她正要起身，忽地感觉床面一震，薄靳言已经一只手撑在她脑袋边，坐了起来，低头看着她。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简瑶感觉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并没有完全起身，上身是斜倾着的，就在她身体上方。柔白的光线沿着他的脸颊倾落，越发显得他眉眼清秀漂亮。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淡淡的璀璨的笑意，挺拔笔直的鼻梁下，薄唇轻启，简瑶……搬下来跟我一起住吧。
简瑶，搬下来跟我一起住吧。
低沉磁性的嗓音，如同沉厚的水流淌过耳际。简瑶从没跟男人以这种姿势隔得这么近。她身上每一个细胞仿佛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而后微微地收缩着。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似乎一直以来，她都没像此刻，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过他的容颜。
英俊、傲慢却又干净的容颜。
见她沉默，薄靳言继续说：显而易见，我们住在一起，效率更高。我不感兴趣的事，正好是你喜欢且擅长的。而我的工作效率能够更高……
咳……先生，小姐，这张床垫你们还满意吗？导购员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笑意，大概是看不下去他们暧昧的姿态了。
薄靳言头也不回地对导购说：请你暂时不要讲话。他继续盯着简瑶，间接地说，你也产生了更大的价值……
简瑶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这个原因。她一把推开他，下了床，抱歉，我没兴趣。
简瑶快步跟导购去结了账，约好送床垫上门的时间，扭头一看，薄靳言就站在几步远处，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他有什么好深思的？
走吧。简瑶快步走进电梯，脸上还有点余热未退。
此刻的脸红真是毫无意义。
薄靳言迈着长腿跟进来，站在她身旁。
为什么没兴趣？他低头看着她。
简瑶还没回答，电梯门在下一层打开。这一层是餐饮区，一堆人涌了进来。空间瞬间变得狭窄。进来的都是年轻人，见电梯不报警，就继续往里挤。薄靳言眉头微蹙，往后退了一步，贴着墙壁站立，简瑶被人往这边挤了一点，又挤了一点。后还上来一个孕妇，大家都往后一退，简瑶被人潮一送，几乎全身都贴到了薄靳言身上。
观光电梯一层层下滑，窗外灯光如流水掠过。简瑶能感觉到他的双臂就垂落在她身旁，手背偶尔传来微微的摩擦感，不知是他的长裤，还是他的手。而她的脸离他胸口的衬衣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冷的气息。
简瑶想往后退，无奈一点空间都没有，只能整个人都站在他高大的身影下。
薄靳言低头看着她，你还没回答--为什么没兴趣跟我一起住？
简瑶微微一僵，也不知是不是她心理作用，只觉得电梯里忽然一静。他的声音低沉清晰，毫无疑问，塞在电梯里的十多个人都听到了。
他能不能不要这么旁若无人啊？
好在都是成年人，一时并没人出声。简瑶几乎在他怀里，也看不到别人的表情。她压低声音答：你想都不要想。我也喜欢清静，不会搬下来的。不要再说了。
薄靳言静默下来。
她松了口气，谁知过了几秒钟，他悠悠地在她头顶说：你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简瑶一滞，旁边终于有年轻女孩噗地笑出了声。
这要换成别的男人，旁人肯定以为是死缠烂打要求女友同居。但简瑶知道，薄靳言这么问，真的就是觉得她不跟他住，是一个低效而错误的决定。
只是她虽然这么想，这晚回到家洗澡的时候，看着盈盈的水光，脑子里却自动浮现出他那张脸，就在她头顶上方，清俊又温柔的样子。这令她的心情变得奇怪，似乎有点莫名的焦躁。
躺上床时，简瑶的心里还有点毛躁。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手机却响了。是李熏然。
他这个时间打电话，令简瑶心头一紧，接听，什么事？
李熏然似乎正在吃饭，声音有点含糊：时间通知你，专家把血数字破译出来了，不过也相当于没破译。
什么意思？
我发邮件给你和薄教授了，你看后我们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