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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李敖在文献会小露过锋芒,那是一次原始文件的考证。文献会以重金购得中国同盟会中部总会的一份原始文件,是当时总会成立时秘密会议的签名册,有宋教仁等人亲笔签名。文献会如获至宝,专门送给参加过早期革命的于右任题字。于右任翻开签名册,没有找到他的名字,非常不快,他说记得他是在场的,怎么没有他呢?送名册的人回来,找到李敖,让他来考证,到底是这个签名证错了,还是于右任记错了?
  李敖就有这个本事,他从史料堆中找出几份旁证,分析推理的结论是,于右任确实是参加辛亥革命了,但那一次会议于右任确实没有参加。于右任是“党国元老”,又是硕果仅存的辛亥革命当事人,李敖可以让他无话可说吗?李敖说:“可以。”他列出证据,一条、两条、三条,都是站得住脚的。
  不知道文献会怎么向于右任回话的,只是听说于右任事后“为之不寐者数日”,没听说于右任再提出什么异议,李敖这个后生与于右任相隔半个世纪,居然能证实先辈的记忆错误,这已经够神奇的了。李敖说:“我真抱歉,以我的学问,实在找不出他参加的历史,这种抱歉持续了几天,直到我被文献会扫地出门,我才停止了抱歉。”
  四年后,李敖写出《纠正于右任幻想出来的一段革命》一文,把这段考证的公案如实公布于众。这算是李敖在文献会解决的一个历史“疑难杂症”,他完成得很出色,叫文献会的同事不得不叹服。
  李敖既然在文献会上班,当面与陶希圣也就打哈哈,他记着老师的叮嘱。姚提醒李敖“若过于放肆,不但树敌太多,亦恐于工作有妨”。吴相湘则要李敖“切忌多言”。他们奉劝李敖,“往事已过,今后仍应潜心学问”,“从此安心工作”,期许李敖埋头做学问,不要乱写文章,“借此研究民国史,以期有些具体的成就”。
  陶希圣常找李敖聊天,拉近彼此距离。李敖明白,与姚从吾对他的学术期待不同,陶希圣是不愿他终老于学问的,想方设法拉拢李敖,自然是不想让李敖在国民党之外游荡。聊天是一门学问。话题天南地北,貌似随意跳宕,实际话中有话。李敖明白得很,他总是装做没听懂,应付了事。绕来绕去,陶希圣的意图逐渐显露,想拉李敖加入国民党。李敖铁了心,坚决不入。当初在军队,李敖连上前线的威胁都不怕,到文献会谋生,更没有必要“为五斗米折腰”,他这个糊涂装到底了。
  如果说听了些老师的忠告,李敖与陶希圣表面上相安无事。然而,他并没有照老师所说,停下手中的笔。李敖的身子虽然进了文献会,但他的头脑仍一如既往地独立与活跃。“辩难文章”一篇篇在《文星》问世。《文星》第五十三期(1962年3月1日)发表《胡适先生走进了地狱》《为(播种者胡适)翻旧账》;第五十四期(4月1日)发表《我要继续给人看看病》;第六十期(10月1日)发表《胡秋原的真面目》《澄清对“人身攻击”的误解》等。李敖的文章在台湾社会不胫而走,争议与风波相伴相生,有人拍案叫好,有人痛骂不已。
  在李敖笔端所批评的人物之中,气恼的是“立法委员”胡秋原。李敖发表《胡秋原的真面目》,触及胡秋原早年的历史瓜葛。李敖本意并非在某个人,而是在“中西方文化论战”中证实自己的观点。但胡秋原怀疑李敖如此老辣,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对李敖还之以人身攻击。李敖笑道,胡秋原有一种“幻想的被迫害症”。
  十月四日的报纸登出消息,胡秋原控告李敖。这回老资格的胡秋原一口咬定初出茅庐的李敖有罪,咄咄逼人,似乎胜券在握。而李敖成竹在胸,也很沉得住气。陶希圣不守中立,转告李敖:一是他可以介绍律师。二是尽可放心打官司,文献会绝无问题。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陶希圣真够意思,他用意何在?这时,陶希圣认为时机到了,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对李敖说,还是加入国民党才好办事,入了党就变成了“自己人”,那样他胡秋原是党员,你李敖也是党员,党员对党员,支持李敖名正言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