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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大水

漂儿被大水堵在了这座小城。
大水冲垮了桥梁,毁坏了所有通往别处的道路。走到城边一看,四周白茫茫一片。水从遥远的天边还在继续涌来,仿佛是一支身着素服的庞大军队正向这里疯狂扑击,像一匹匹抖着鬃毛的银色战马不顾一切地掩杀过来了。高大结实的防护堤傲然地阻挡了它们。于是,它们便跳跃着,撕咬着,咆哮着,一副狗急跳墙的样子。
除了水还是水。
小城像一片秋天的落叶,漂在茫无边际的水上。
漂儿绝望地看了一眼长途汽车站紧关着的大门,心情落寞地走上了已被夜色浸染的街头。
雾气如烟,在街道上慢吞吞地飘,路灯发着红光。
空气湿漉漉的。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小城像座荒古时遗存下的空城。
成千上万只老鼠从水里爬上岸,像溃退的逃兵,在街上穿梭着,有时一队,有时一片。还有三两只,雄赳赳地走着,仿佛是倍珍昔日荣耀的老兵。
漂儿背挎着包袱,毫无目的地往前走。
跟随他的,是自己瘦弱的影子。
他隐隐约约地觉察到了孤独,认为应当唱支歌。他从来不记唱词,并且从来不能把一支曲子完整地唱到头。于是,他只能胡乱地哼唱。这种颤颤抖抖的哼唱,慢慢演变成一种近乎于小公牛式的荒野叫喊。这种叫喊振奋了他的神经,使他怪模怪样莫名其妙毫无意义地在街上扭动起来,跳跃起来,转动起来,疯跑起来。
突然,那股掩埋在心灵深处的悲凉之情一下抓住了他。
漂儿的声音有了一种哭腔。
冰凉的夜色中,漂儿真的哭了。
他坐到了马路牙上。
不远处,一位行乞的老者,朝漂儿张望着。他衣衫褴褛,蓬乱的头发、多年不剃的胡须、久不清理的污垢使他的面孔变得一片模糊。他似乎朝漂儿笑了笑,便去将背囊中的食物的残渣掏出来,一点一点地撒在地上。于是,老鼠们便纷纷围了过来。他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倒显出几分悠闲。这使漂儿想到黄昏时一个老奶奶在给入笼前的鸡雏们喂食的情景。
行乞的老者往前走去。
老鼠们拥挤着,“吱吱吱”地叫着,争先恐后地跟着老者。
又是沉寂。
漂儿迷迷糊糊地睡去……
远处,似乎传来手风琴的声音。
漂儿微微睁开眼。
手风琴在演奏一首快乐的曲子。声音忽高忽低,节奏忽紧忽慢,在夜空下跳跃着。它驱散了小城的凄凉和夜晚的寂寞。它给人带来一份热闹,一份活气,一份心灵的慰藉。
手风琴的声音牵着漂儿,他迎着它一步步走去。
拉手风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坐在路灯下,全神贯注地演奏着。一顶破旧的草帽过多地遮住了他的额头。他的脚旁,是一个铺盖卷。他的形象和神情,都证明着他是一个到处流浪的人。
漂儿觉得很有趣,因为他看到拉手风琴的人只不过是在为一只狗而充满热情地演奏着。
那是一只丑陋的小狗。它蹲着,忘我地听着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