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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章 走进狗的世界
  斯特拉的世界正处在混乱之中——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平静。它趴在地毯上它的位置上,望着我,如往常一样等待接下来的事。我之前喂给它的骨头还整齐地排列在她面前。它有些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些骨头,因为它知道冰箱里有牛排——有时它彻底拒绝这般给予,带着鄙视般的表情,扭头走开。
  一切显得平静,地毯上的一只狗,但在这平静的情景下,很多股力正在作用,而我知道,斯特拉就在力的中心。它是谁,它脑子里在想什么,它该被如何对待,还有它应享有哪些权利,这一切都正在迅速改变。如我们所知,狗在维多利亚时期才被当作宠物,而现在狗的世界处在政治困境中,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思想意识上的剧变。
  它刚来到我家时,我丝毫没有想到以上这些。要说起来,斯特拉不过是条狗——不过在现在的很多地方,“不过是条狗”是句挑衅的话。它是因为很寻常的原因走进我的生活的。我和妻子安吉拉强烈地感到时光飞逝。我们的儿子查理快十岁了,正奔向青少年时期和莫测的未来。他出生时,我们养着一只狗,是名为司各特的西部高地白梗犬,一个傲慢而可笑的动物,当我儿子——在司各特眼中,他是个哭号的闯入者、分享我们的爱的竞争者——出现时,它努力隐藏自己的失望。但是司各特已经老了,那时它就已经十三岁了,而且它在查理的周岁生日前就死了。如果查理想要拥有一只陪他共度童年的狗,那就必须得趁现在了。
  我们计划要的狗,就像绝大部分为查理准备的东西一样,同样也为我们自己准备。我们想要一个新的家庭成员,一个充实阵容的女配角。另外,我们的儿子终有一天会离开我们小小的家,而狗却会继续留下来陪伴我们。把查理送到大学后,我们的狗还会跟随我们坐着旅行车回家——想到这里我们便觉得十分宽慰。我们原先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我们从未考虑过养一只纯种狗,这太不合时宜了。需要家的狗有很多,而且我们默认宠物商店里的动物是幼犬工厂的产品,我们可不想支持这种机构。后来在九月的一个异常炎热的周五,查理十岁生日的那一周,我、安吉拉和查理开车前往位于华盛顿港的北海岸动物协会。听说北海岸不像其他地区的动物收容所,这里经常有等待被收养的小狗。我们之前在联合广场看到过他们的卡车,一群被关起来的稀奇古怪的狗,各种各样的杂种狗、矮腿猎犬奔跑其间,等待有人来改变命运。
  像北海岸这样的地方有一种让人欢欣的严肃,一丝命运的气息:生活等待被确定。领养宠物是巨大的一步,一个家庭仪式,一份欢乐但不轻松的义务。那天我们在泊车处停车,看见一个约莫七岁的男孩正在哭,他的妈妈正努力向他解释家里为何不能领养一只狗——他们的生活太过忙碌,还未准备好加重责任。但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说我们几乎做好了好的准备。所以就是现在了。
  ……
  斯特拉帮我推开了通向这些世界的大门,我走得越深,发现值得留心的问题就越多。的确,千万年来狗对人类的想象已非常重要。一万四千年前,或者更早些,人类被狗所吸引。对于史前人类,对于达尔文,对于珍?古道尔,对于新一代的科学家,狗是一个镜像物种。狗的荣誉人格或许看上去荒唐 ,像威廉?魏格曼的玩笑,但这下面潜藏着对人和狗双方都有重要意义的事,而斯特拉正开始向我展现这秘密是什么。
  斯特拉也将我引向其他的道路,这些道路错综复杂,其中几条伸向过去。作为曾经养过狗的人,斯特拉让我在一定程度上活在怀旧的迷雾中,让我忆起我从前养的狗。很明显,现在和我们在一起的狗在经历着迅速的变化。
  我的只狗,也是陪我度过童年时期的狗也是一只拉布拉多犬,纯种的,有个晦涩难解的名字,普茨。它在我十二岁那年死的,我整整哭了一天,为了它,更多的是为了自己:这件事仿佛成为了我童年时代和青春期的分水岭,是世界无法永恒不变的证明。当然有一天斯特拉也会如此,或许成为查理生命中的记号。狗记录我们的时代,我们生命的不同阶段。
  斯特拉在我内心唤起的怀旧感更多是一种“过去更美好”的感觉,对我童年绿色田野的向往——那时真是绿色美好,对狗来说也是如此。普茨活在一个没有皮带、没有篱笆的自由放任的狗的天堂。没有割去卵巢的它有时会生下一窝小狗崽,我们会给一些小狗树上“免费狗崽”的牌子,放在前院中送出去。一个诺曼?洛克威尔② 画作中的画面,虽然洛克威尔并没有画出全部内容。在那些日子里,狗会像追逐驼鹿或麝牛一样追逐汽车,却时常丧命于此。1970年,普茨死去那年,有七千万只狗在美国的动物收容所中被执行安乐死——但没人注意这类的统计数字。这些死亡只被当作是它们在美国郊区自由活动的代价。而那些生病的狗大部分死在地毯上——老普茨在离开前苟延残喘了几天,一动不动——它大限已到。那时候,高端的医药是为人而准备的。
  无论好坏,那个世界都不可能再次出现了。现在,在我长大的城镇里,街道上没有一只松开的狗。它们从篱笆后面朝着路人吠叫,或是被拴着脖子散步。我已多年没有看到一只追赶汽车的狗了。
  对于这种变化,我的心情很复杂。有时我想,狗在不断变得像人,而不像狗。它的自由少了很多。一只城市的狗,或者一只被篱笆和皮带限制的狗,不再需要它出色超群的协调性、速度和灵活性,不需要追逐的快乐。我想这些都会退化。当然,我对过去的狗的看法也有些幻想的成分。在某些方面,如今狗的生活变得更好。在那些美好的过去时光里糟糕的事情就是把小狗送到当地的收容所,这基本等同于执行死刑。而如今,至少在东西海岸,待收养的狗还供不应求呢。2000年,在美国被执行安乐死的狗的数量大约减少至1970年的八分之一。
  和这些变化相呼应的是,自十九世纪晚期以来主导狗世界的大型机构也迅速地跟进。在上个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ASPCA(美国动物防虐协会)和它的姊妹组织首要的指示就是让那些没人要的狗人道地死去——正如统计数据表明,他们做得很好。但是狗变化的状态、它新的荣誉人格,使得这项事业显得无用和妥协。在新的世界中,每一只狗,甚至丑陋的、凶狠的,都应有活下去的机会。人道意味着不能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