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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万岁！”
在烟台市欢迎我们的晚宴上，当地领导在结束欢迎辞时，带头大声高喊口号：“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在场的人跟着高呼起来。但是，当我们地下党的同志听到高呼“毛主席万岁”时，一下子都蒙了。虽然我们对毛主席也是万分尊崇的，但对“毛主席万岁”这个口号，却觉得一时不好接受。大家不仅面带惊异，而且跟我一样，很多人虽然张开了嘴，却没有出声。
散会之后，有地下党同志来到我住的房间，对我直言：“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喊‘毛主席万岁’，为什么要喊他‘万岁’？这又不是封建王朝，他也不是皇帝，为什么喊‘万岁’？”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我问住了。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我自己也没弄明白。不过当时，我还沉浸在初到解放区的兴奋情绪中，于是我简单地回答他说，我们初来乍到，大家怎么喊我们就怎么喊吧。
第二天，又有地下党的同志来找我，再次提到同样的问题。有同志举例说到我们在蒋管区拒绝喊“蒋委员长万岁”的事，更有同志谈到，当年孙中山看到写有“孙大总统万岁”的标语时马上严肃地制止，说如果他孙中山接受这种封建王朝的称呼，就是对不起为革命牺牲的先烈。听到地下党同志们说这些话，让我再次陷入困惑之中。毛主席诚然是我们敬爱的革命领袖，他领导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进行革命斗争，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确实是很了不起的。虽然我们也是依靠农民革命战争取得胜利的，但我们要建立的不是封建王朝，而是共产党领导下的新中国。封建王朝已被推翻，共产党的领袖也不是皇帝，更不能像封建王朝那样山呼“万岁”。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谁也说不出个为什么要喊“毛主席万岁”的道理来时，老彭想出一个解释的理由。他说，我们中国喊“毛主席万岁”，大概是学苏联对着列宁斯大林喊“乌拉”吧？“乌拉”是表示欢呼的，我们喊“万岁”，可能也就是欢呼的意思。这的确是一个好像说得过去的解释，但并没有能说服所有的同志，有人提出对这个口号我们怎么办？我只能再次回答，大家都在喊，我们也跟着喊吧。
从此以后，我们没有谁再去追问为什么，全都跟着去喊“毛主席万岁”了。像我就是先是跟着喊，慢慢成了主动喊，最后成了提倡喊，直到文化大革命不准我喊为止。因为我已成了“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是没有权利喊“毛主席万岁”的了。当时，我在虔诚地“早请示晚汇报”中，还不出声地在心中暗喊着“毛主席万岁”，希望他老人家能明察秋毫，让我们再次获得“解放”。但这个时候，造反派们的口号已升级为“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建行馆
1957年的某一天，省委书记紧急通知我到他的办公室去，对我说：“现在有一个紧急任务要你去完成，明年春中央将在成都召开重要会议，省委决定把金牛坝小招待所接过来，交给你们扩大改建成为现代化招待所，接待中央和各省市区的领导同志。必须一年内完工，现在只让你一个人知道，不仅中央主要领导同志要来，毛主席也可能来。详细安排由秘书长和你谈。”
下来我到秘书长办公室，秘书长把他们的设想告诉我。要扩大面积，建成一个大花园，山水林池、大道幽径都有，要建十来幢花园洋房供中央领导同志使有。当然要再建一座供几百人开会的会议厅和中央各部委各省市领导住宿连同办公用的贵宾大楼，还有各级领导同志的秘书、随员、保健、警卫、驾驶员等的专用宿舍。全套的大小不同风味各异的餐厅厨房等各种服务人员、保安人员的住所。总之要做到舒适安全方便，分区隔离又交通方便。秘书长特别交代，所有的工程都交由你们工程公司承建，唯有毛主席的办公居住房舍，我们命名为“一号工程”，必须由你亲自督造，设计师要找水平较高的党员工程师负责，还可叫他们去上海、武汉、杭州、庐山等地已建有毛主席行馆的地方参观一下，特别注意安全舒适、朴素大方。一定要配有温水游泳池连办公室。
从秘书长的口中，我已知道，省委大概为了接待这次会议，特别是接待中央高级领导，已经作了周密的安排，尤其是为毛主席建造行馆，更是考虑周详。我们省了多少事。随后秘书长叫我回去研究后将方案、规划和初步设计图纸送去审查，有什么困难他解决。最后嘱咐我，这不是小事，要亲自抓一号工程，做到尽善尽美。
我当然明白这不是小事，一号工程的满意度和省委书记有切身关系，自然对我来说也有利害关系了。我回建设厅作了传达并安排工作，只是把一号工程秘而不宣，另组小班子筹划。
园林中心的小礼堂也是“一号”（我们私拟的代名）要去参加主持会议和可能晚上去看戏或跳交际舞的场所，要精心设计。会场既可以白天开会，又可以晚上改成舞池跳交际舞，也可以在小戏台上演戏，还可以放电影。会场两旁的矮平台，是供休憩、喝茶、闲谈用的。为了紧急撤退，礼堂除前后有门，还在两侧也各加修侧门。至于接待中央部级和各省市领导的住宿楼和随员宿舍楼、食堂、活动室等都按一般宾馆高标准设计。可以说按那时的标准，应有尽有。一号楼和其他十多座二层花园洋房都在池塘假山后的专区里，用石栏和外面隔开，保安严密，只有经过池中石桥才能进去。在这个专区里另辟一个特区，也有栏杆隔断，专门进出，前后有大花园的一号楼和游泳池就修在特区里。那里要求戒备更为森严，岗哨林立。要求我们设计最为特殊的是一号房和相连的游泳池。一号房看来是一栋朴素大方的砖瓦平房，内部装修却有许多由保卫部门提出的特殊构造。比如墙壁是特厚的，要求机关枪扫射打不穿，屋顶看是瓦顶实际是加厚钢筋混凝土屋顶，要求在二公里外打迫击炮打不穿屋顶，事实上有如坚固堡垒。至于一号楼的接待室、卧室、书房也有不同要求，门窗地板都用上好的楠木建造，一切起居盥洗间设备是一流的但一大间卧室里却要求放一阔大木板床。听说这是“一号”将随身带来的。至于各种服务房间、小餐间、医务室、电影放映室、备餐间、厨房等等，自然设计齐全。上面还特别交代，可能“一号”夫人要来，为她准备房舍要求特别精致，要经得起她的挑剔。
最麻烦的是修游泳池。因为要保持池水一定温度，要在池下供热又不许有锅炉房的噪声，很叫设计工程师为难，至于游泳池边要有较宽平台，可以设立躺椅，在那里喝茶，找人去谈话，是我们未想到的。还有房前房后都有花园藤架，放有休闲躺椅，这都好办，园中园边要有高大乔木，却是不好办，只好移栽过来一些，不甚高大。
一号房所有这些特殊要求，我们都尽力满足，修好以后，省委书记也亲来审看，也觉得外观看来朴素大方，不见豪华形象，感到满意。但他忽然提一个问题，问我：“那地板地下，你亲自作安全检查了吗？”没有，于是我和公安厅长亲自从地板通风洞爬了进去，到黑洞洞的地下用电筒仔细查看，敲敲打打，地层是混凝土夯实了的，不可能挖地洞到达地板下，墙角都细查过，没有遗留什么可疑物品。我们从地洞爬出来向书记报告，他很满意。我松了一口气。可是那灰头土脑模样也够狼狈的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