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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要登上的时候,却跌到了谷底。那时我19岁,还是一个来自战乱频仍的国家的无名小子,一夕之间跃上职业网球舞台。我那时九连胜,即将在2006年克罗地亚公开赛(CroatiaOpen)的冠军战取得领先。全场观众都挺我,我的团队也在为我加油。
  然而,他们的声音我都听不到。我只听到自己脑海里嗡嗡作响,只能感觉到疼痛。好像有东西捏住了我的鼻子、钳住了我的胸口,双腿被灌了水泥。
  我看着球网那端的对手瓦林卡(StanislasWawrinka),看着坐在看台上的母亲。然后突然之间,重力把我吸倒在球场的红土上,我仰望着克罗地亚开阔的天空,胸口上下起伏。魔咒——毫无预警地削弱我精力的神秘力量,再一次逼近。
  不论我再怎么用力,都呼吸不到空气。
  我父亲斯尔詹(SrdjanDjokovic)冲上球场,和医生一起搭着我的肩膀把我撑起来,拉我到场边的椅子上坐下。我抬头看着母亲,她在看台上哭泣,我心知肚明,这次比赛到此结束了,也许我一生的梦想也跟着结束了。
  大多数人在6岁的时候,都还没决定自己人生的目标,不过我已经决定了。早在13年前,在塞尔维亚(Serbia)乡间的偏远山城科帕奥尼克(Kopaonik),坐在我父母比萨店的小小客厅里,看着桑普拉斯(PeteSampras)拿下温布尔登(Wimbledon)冠军,我就知道:有一天冠军会是我。
  我从来没打过网球,我认识的人也不打网球,网球在塞尔维亚是冷门运动,冷门程度大概和击剑差不多。在我家居住的荒凉的度假小镇,伦敦可谓遥不可及。然而就在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想把温布尔登的冠军杯高举过头、听着满场球迷欢呼,并且要成为世界。
  父母亲在我4岁的时候,买了一支彩虹色的球拍和几颗威浮球(Wiffle),我可以自己玩上好几个小时,把球击向餐厅的墙壁。不过自从看见桑普拉斯封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了。接下来的13年,我人生中的每一天都用来达成目标。为我做出无数牺牲的家人,从一开始就挺我到底的朋友,我的防护员、教练和球迷——大家都同心协力,让我尽可能朝毕生的梦想接近。
  但是我身体有些问题,不健康、不强壮。有人称之为过敏,有人称之为气喘,有人就说是体能不佳。但无论那问题叫作什么,都没有人知道该如何解决。
  这不是我次在大赛上昏倒。1年前,我的世界排名只有153位,在法国网球公开赛(FrenchOpen)首度出赛就拿下盘,让对手八号种子科里亚(GuillermoCoria)吓出一身冷汗。但到了第三盘,我的腿僵硬得像石头无法动弹,我也无法呼吸,终只好弃赛。科里亚在赛后说:“显然他已经疲劳了好一段时间,人的身体状况很好的时候,应该能够在炎热天气下打长时间的比赛。”
  3个月后,我首度参加美国网球公开赛(USOpen),首轮对上孟菲尔斯(GaelMonfils),结果直接晕倒在球场上。在近摄氏30度的高温潮湿天气中,我像一条搁浅的鲸鱼,腹部朝上躺在地上,拼命喘着气,等防护员来。在4次尴尬的暂停过后,我勉强赢了比赛,但下场时还是被观众嘘,而我体能不佳也成了赛后的焦点话题,孟菲尔斯建议:“也许他该做些改变。”
  我做了种种努力。在当今职业网坛,不论球技水平、体能训练或是心态,一丝丝的改变足以造成很大差异。我勤练举重,每天早上和下午练球,每天骑自行车或是连续跑步好几小时,我的体能没道理不好。我换了防护员,找寻新的训练方案;我也换了教练,希望球技上的进步能帮我摆脱魔咒;我动了鼻腔手术,希望可以让呼吸更顺畅。每一个改变都有一点点帮助,一季一季慢慢改善,我更强壮了一点,体能也更好了些。2007年,我成为费德勒(RogerFederer)和纳达尔(RafaelNadal)登上球王宝座之后,第二位都击败过他们的球员。
  然而,每当我朝着梦想迈出一大步,就会觉得好像有根绳子缠住了我的身体,把我往回拉。职业网球是连续11个月的漫长赛季,保持平稳表现的关键是,能够在比赛与比赛之间的间歇期迅速恢复。我在样赢得一次赛会之后,却在接下来的赛会意外崩盘;在赢得一场史诗般的漫长比赛之后,却在下一轮中途退场。
  或许我的问题不是在生理,而是在心理:我做了冥想、瑜伽,努力让内心保持平静。我像是上瘾一样训练:每天14个小时,一心一意只想着提升心理和身体能力。而在这个过程中,我成为世界排名前十名的选手。
  但我有一个梦想,不只是要成为的球员之一。世界上的有两位——费德勒和纳达尔,对他们来说,我不过是个偶尔冒出来的程咬金,在战况艰难时随时可能退赛。他们是上层的精英,我则卡在低他们一层的地方。
  我在2008年1月赢得了我的个大满贯赛冠军——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AustralianOpen),这对我是一大突破。但1年后对阵罗迪克(AndyRoddick),我再次被迫退赛。在争取卫冕冠军的路上,竟然半途而废!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罗迪克拿我经常病倒来开玩笑:“抽筋、禽流感、炭疽病、SARS、一般的伤风感冒。”即使是费德勒这个话不多、这么有风度的人,都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批评我:“他这伤病缠身,我认为他是个笑话。”
  我甚至在2009年年底,把训练营搬到阿布扎比(AbuDhabi),希望借着波斯湾的酷热,让自己更好地备战在墨尔本(Melbourne)举办的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也许让自己适应了这种气候,终我可以克服我的伤病。
  一开始,看起来我好像终于把一切问题搞定了。2010年1月27日,我打进澳网的1/4决赛,一路上轻松过关。1/4决赛的对手是特松加(Jo-WilfriedTsonga),他世界排名第十,我排名第三。两年之前,21岁的我在迈向个大满贯赛冠军的路上,就是在这同一个球场打败了他。这一天,我只需要有和当时一样好的表现。不,要更好。
  特松加身上有90千克的纯肌肉,是网坛体型大、强壮的球员之一,发球球速高达时速140英里(225千米)。当他把体重加到回球的力道上,球质非常“重”,球速快,还会上旋,感觉好像可以把球拍直接从你手上敲掉。但同时他的动作又非常敏捷,可以满场飞。那一天,他穿着荧光黄的T恤,看上去就像太阳一样大、一样无情。经过折磨人的抢七拉锯,一个回合又一个回合,让现场球迷的心一直悬着,后他以7比6拿下盘。
  不过到了第二盘,我那上瘾般的疯狂训练终于开始发功,我以7比6拿下这盘,然后控制住他,让他在底线两端疲于奔命。单打比赛球场宽度是27英尺(8。23米),我可以跟任何人一样,完全守好这个距离。
  我轻松拿下第三盘,6比1,我吃定他了。
  结果,又来了。特松加在第四盘先以1比0领先,那股无形的力量又一次袭来,使我无法呼吸。他接着又拿下一局,我感觉有东西跑到喉咙,于是向主审裁判请求一个上厕暂停(toiletbreak)。我不想让对手看到我快要吐的样子。
  我冲进更衣室的厕所,马上跪了下来。我抱住马桶的一侧,胃在痉挛,觉得好像把所有力量都给吐了出来。
  等我走回到场上,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了。
  特松加很清楚我的身体出了状况,不断用强势发球主导局面,把我在场上调过来、调过去,就像是他的玩具。我感觉到,球迷开始转而支持他,他的发球也似乎比之前更快、更重——也许是我速度变慢、力气变弱了,感觉就像是在跟一个巨人对战。他不止一次瞄准我的左脚,我的脚像被钉在硬地球场的蓝色地板上,一动也不能动。他以6比3抢下第四盘。
  第五盘才一开始,球场中所有人显然都已经知道比赛结果会是如何。特松加3比1领先,我的发球局,0比40。我打出职业生涯的点,这是个破发点,在很多方面来说都是。
  我必须打出一记完美的发球,让他失去平衡,拿回局面的主控权。我如果要有一丝反击的机会,就必须发出我这辈子几十万次发球之中好的一次。拍、拍,把球抛向空中。我努力让肢体伸展到极致,但整个胸部感到压迫。我感觉我挥的是雷神索尔的锤子,不是网球拍。
  我的身体垮了。
  一发失误。
  我的心理垮了。拍、拍,发球……
  双发失误。
  这局,特松加赢。
  老天保佑,球赛干净利落地结束了,就像行刑。在中场握手致意后,他绕着球场手舞足蹈,要观众一起欢呼,全身充满电和能量。我,油尽灯枯。17年来每天不间断地练习,但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身心强度足以和的球员同场竞技。
  我有球技、有天分,也有斗志。我拥有资源去尝试世界上各种各样的心理和身体训练,接触到全球好的医师。真正阻挠我的,是我完全没有料想过的事情,我的训练都是对的。
  但,饮食出了差错。
  温布尔登球场的草
  我的职业生涯点,就在2010年1月27日那个双发失误的时候。
  不过到了2011年7月——短短18个月后,我已经完全改变。我瘦了5千克,比以前强壮,是从小到大健康的时候,而且我达到了两个人生目标:赢得温布尔登、登上世界网坛排名。当我眼看着纳达尔后一记反手拍回球出界,把温布尔登冠军奖杯拱手让我时,我又像是当年那个6岁的小男孩,那个一无所有、天真地想抓住不可能实现的梦想的小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