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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在我宁静的、通常是平淡无奇的生活中,有两件事差不多同时交织在眼前,它们彼此分开,几乎不起眼,而且,从整体上考虑,可惜也没有任何联系。我的确刚刚决定去学开车,而且刚刚适应了信件带给我的一个消息:一个久违的朋友,在一封用老掉牙的旧打字机打出来的信中,让我知道他举行了婚礼。然而,就我个人来说,如果有一件事情令我害怕的话,就是那些久违的朋友。
  于是,一天早晨,我出现在一间驾驶学校的办公室。那地方相当宽敞,但光线昏暗,办公室的那一头是几排椅子,对着一个放映电影的屏幕。墙上贴满各种路标指示牌,还有这里那里贴着的一些浅蓝色的广告,已经褪了颜色,上面标有日期。接待我的是一位年轻女人,她给了我一张必须在登记时提供的文件清单。她还告诉我该付多少学费,该上多少次课。学习交通规则不超过十课时,学驾驶二十课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后来,她打开抽屉,拿给我一张登记表,我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表示谢绝。我解释道,我不急,我喜欢下次再来填写。如果可以的话,我下次带了各种文件再来,我认为这样更方便。
  整个白天我都待在家里,读了一会报,处理了一点邮件。黄昏时分,我又一次不经意地经过驾驶学校。我推门进去,那位年轻女人看到我,以为我来她这儿登记。我不得不再次向她解释道,准备文件的事正在办。我已经复印了护照,正在考虑怎样提供身份证的文件。她困惑地看了我一会,顺带提醒我不要忘了带照片(对,对,我说,四张照片)。
  当天晚上,我找出了身份证(我还复印了一份),再次去了驾驶学校。我跨进门槛的时候,门上的钟响了起来。抬头看去,是一个铜铃,小锤正在敲出声音来。年轻女人笑嘻嘻地告诉我,平时她上班时都把门铃的开关关上的。她说着站起来,穿着一身颜色很浅的连衣裙,绕过办公桌,穿过房间,指给我看那电铃的开关。我想说这是一个很灵巧的系统,我们一起把它弄着玩,一会儿走进,一会儿走出,一会儿开门一会儿关门,那铃也就一会响一会停,这时外面夜幕开始降临。当我们一起走到门外时,里面的电话铃响了。她立刻走了进去,在她接听电话的时候,我就在她的面前等她,我的手指摆弄她办公桌上的东西,翻着登记本。她挂上电话,就问我的案卷准备得怎样了,然后我们一起把我手头已经准备好的文件重新作了一番清理。除了缺几张贴上邮票的信封,那份案卷就只差几张照片。告辞前,我告诉那女人说,刚才我在家里找到几张小时候的照片。我来拿给你看看,说着我就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绕过办公桌,把照片一张一张地拿给她看。我俯身从她的肩膀上伸出手去,指着照片作些说明。这一张,我说,我站在父亲身边,那是我的妹妹,坐在我母亲怀里。那一张是我和妹妹两个在游泳池里照的;是的,救生圈后面就是我妹妹,她只有一点儿大。这一张上还是我们俩,我的妹妹和我在游泳池里。我*后把照片收起来放进信封,说,我想你会同意这些照片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了(当然是指那份案卷,我说)。
  第二天早晨,当我再次出现在驾驶学校的门口时(我还是没有带照片来,没有,这就永远不用再多说了),年轻女人正在小炉子上煮茶水。她在裙子的外面套了一件很宽大的白色羊毛套头衫,显得睡意未消。我径直走到屏幕前的椅子上坐下,打开报纸看了起来,避免去打扰她。我在浏览报纸的时候,我们随便聊了起来。后来她的茶煮好了,她打着呵欠问我是否要喝上一杯。我继续看我的报,对她说,不啦。我倒想要喝杯咖啡,我合上报纸对她说,喝杯咖啡我不反对。哪怕是雀巢咖啡,我说。年轻女人走开去找雀巢咖啡(再带几个羊角面包,我对她说,既然你已经破费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为了不受干扰,我将玻璃门上的门钩放下来,把门锁上。我继续读我的报纸,我听见背后有人轻轻地在敲玻璃门。回头去看,不是年轻的女人,而是个小伙子,一副十足的淘气相,身穿绿色的雨衣,白袜子,浅口便鞋。我合上报纸,站起身来去开门,这一位要好好地接待。你想要什么,我说。我就要满十八周岁了,他说(他准想给我一个好印象)。我说,门还没有开。我昨天已经来过了,他补充道,我今天是送案卷来的。我眯着眼睛说,别跟我犟了,老弟。跟着就把门关上了。当他走开的时候,我两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站在玻璃门后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的景色。人行道上有几只鸟儿在啄食。
  远处,小伙子站在他的轻便摩托车前,用露出丝缕的松紧带将他的案卷夹在车后行李架上。
  他回过头来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骑上车子跟在一辆公共汽车后面开走了。走吧,这下没指望了。一会儿以后,我和年轻女人开始在屏幕前的椅子上用早餐。我们在面前放上一张椅子,撕开装羊角面包的口袋,边吃边聊,进一步相互了解。年轻女人坐在我身边,交叉着双腿,她将羊毛套衫的袖子挽起,懒洋洋地搔着胳膊,低着头,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我们安静地东拉西扯,不时地喝上一口。后来,当她收拾开早餐的东西时,我把椅子上残留下来的面包屑统统刮在我的手掌里,她问我今天打算干什么,我回答说,我肯定要去弄那几张照片。她重新坐上她的办公桌,按我现在的这种办事速度,我永远也凑不齐那必需的案卷。就我自己来说,我对此不敢这么肯定。我的看法是她该了解我办事的方法。她不懂我的处世手段,表面上看来相当暖昧,但实际上却是在现实面前碰壁时的一种玩世不恭,就像用叉子吃橄榄,叉中之前总要拨弄一番。她也不懂得我办事从来不喜欢心急火燎,这种性格非但没有给我带来不利,反而使我处在有利的地位,一旦时机成熟,我就会出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