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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去世,他已经做了六十七年的单身汉。他也没有任何亲戚。按照市井传言,他甚至没有一个朋友。在生命的后十五年,他一直自愿处在与世隔绝的状态中。这段时间里——如果传言没错的话——他已经完全疯了。
  我还记得那则新闻是在一月的某个早晨发布的,那时,从多伦多到东京,每一个人都惊掉了下巴。那个在所有人面前跳出的新闻弹窗,包含了哈利迪后的愿望,还有他巨大家产的去向。
  没错,和哈利迪去世的消息一同在全世界各大媒体上发布的,还有他生前准备的一个短视频。他还把视频的备份通过电子邮箱发送给了每一个《绿洲》用户。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早晨,那个视频紧随新闻公告传到我邮箱时发出的电子提示音。
  这个视频实际上是一部精心制作的电影,名字叫《安诺拉的邀请》。哈利迪是出了名的怪人,他一生都痴迷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那也是他的青年时代。自然而然,《安诺拉的邀请》里满是八十年代的流行文化符号,这些内容到我们这一辈早已被遗忘殆尽,我眼看到它们的时候,觉得如同在读天书。
  整部影片不过五分多钟,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它却成了有史以来人们观看得为仔细的片子,甚至连被逐帧分析了无数遍的泽普鲁德录像①也无法与之比肩。我们整整一代人都能将哈利迪的视频镜头完整地复述出来。
  《安诺拉的邀请》以喇叭的鸣奏开头,是老歌《死者派对》的前奏。
  起初的几秒,画面一片漆黑,直到吉他声响起时,哈利迪才出现在了屏幕正中。屏幕中不是那个饱受时间和疾病摧残、行将就木的六十七岁老人,而是他2014年登上时代杂志封面时的形象。这个中年人高瘦而健康,头发蓬乱,带着几乎成了他符号的牛角框眼镜,衣服也是时代杂志封面照片上的那套:洗旧的牛仔裤、印着小蜜蜂图样的T恤。 背景是体育馆内的高中生舞会,他周围年轻人的衣着、发型、舞蹈动作都表明了这是八十年代。(详细分析指出,哈利迪身边的所有年轻人都是从约翰·休斯②的各种青年电影里剪辑出来的群众演员。)哈利迪也在跳舞——现实生活中没人见他跳过。他咧嘴狂笑,飞快地转着圈,双手和脑袋也跟着节奏舞动,完美地重复着几个八十年代的经典舞姿。
  几行简略的文字出现在屏幕左下角。那是乐队和歌名,还有唱片公司及发行年份,就像是MTV上播放的老歌一样:Oingo Boingo,死者派对,MCA唱片,1985。
  前奏结束后,哈利迪依旧打着旋,开始照着歌词唱歌:“我盛装打扮却无处可去,只能肩扛死者向前走。别跑,别跑,是我……”
  他突然停了下来,右手比划出一个“停”的手势。音乐骤停。就在这一刻,他身旁的舞者和体育馆都消失了,场景转到了殡仪馆前。
  年轻的哈利迪现在靠在一口打开的棺材上。(其实这是1989年电影《希德姐妹帮》④的一幕。哈利迪重构了殡仪馆的画面,然后将自己也插了进去。)年迈的哈利迪正躺在棺材中,他因癌症而消瘦不堪。两枚硬币覆在他的眼睑上。(高清镜头显示,那两枚硬币的铸造年份都是1984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