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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鬼水瓶录——情
  母亲在厨房里切菜,是我熟悉的背影。
  下午两点多,阳光极好。窗外穿梭车辆的反光,透过窗户打在厨房的墙壁上,映出一幅流转的光影。母亲刚好站在这束光影里,光的流动忽快忽慢,像一只旋转的经轮。
  我呆呆地站在母亲身后,被这一刻的美妙摄住了魂魄,瞬间
  又落入无常的恐惧中。
  我不是一个在感情上婆婆妈妈的人,又是修行人,却在此刻,想用一切念力留住光阴的刹那!母亲有一天会离开我,这种念头的闪过,都是一切有情生命无法承受的吧。
  母亲的背影恬静、坚强,在时光的背景里一如寻常。
  幼年时家里穷,每到我过生日,也是这样的背影,在狭小整洁的厨房里忙碌着,尽其所能给我煮一碗精致的长寿面。
  很多年过去了,生活的变化难以预料,母亲的背影没有变。
  这些年过生日,母亲总想给我张罗一桌子饭菜。我说:“妈,不用忙,给我下一碗面就好,我爱吃您煮的面条。”母亲笑了:“我煮的面哪里有这么好吃。”然后转身进了厨房。母亲不知道,她亲手煮的面条,是儿子一路走来的定心丸。
  母亲话不多,喜欢安静地待在一个角落,不管房间里有多少人夸夸其谈,她总是笑眯眯地听着。母亲似乎没什么出众的才华,也没有急于表达的观点。可是,每当我疲惫烦躁的时候,只要在母亲身边安静地坐下,只一小刻的功夫,身体里就能充满能量。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母亲:妈妈,你才是内心有力量的人。
  母亲的手柔软圆润,像她与世无争的性格。但是,只要牵着我和弟弟,这双手就变得强大起来。小时候过中秋节,吃月饼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我记得那时候一块月饼五分钱,我和
  弟弟眼巴巴地看着,知道我们吃不起。有一年过中秋节,母亲忽然变出一块月饼,分给我和弟弟吃。两个小家伙并不知道,母亲连续两个中午没吃饭,才攒下这块月饼钱。
  弟弟两三岁的时候,还有尿床的习惯。母亲夜里来不及换床褥,就把弟弟一把抱过来,换到干燥的地方,自己睡在潮湿的被褥上。记忆里这样的夜不计其数,母亲在吃苦的岁月里落下
  了一身的病。
  多年以后和母亲聊起童年,她依然会在某个回忆里流泪,然后微笑着感叹人生的奇妙,后不忘提醒我:做人要知足感恩。
  母亲信任我,见我终日忙忙碌碌,从不多问什么。偶尔从外界听来对我攻击的言语,母亲也总是笑一笑,一如往日的平静。只是眼角微微向上翘的笑纹,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地深了。
  2011年,我正在西藏行走,母亲因为一个手术,住院一周治疗。她不让家人告诉我,怕我分心。从拉萨回来赶到医院时,一眼见到穿着病号服的母亲,比往日虚弱些,有些老了,我的眼眶红了。从小到大,母亲是我们的依靠,永远是我们跟她撒娇喊累,从没听她抱怨过一句。母亲的性格就是这样,习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
  从那以后,每次打电话给母亲,总要听见她挂断电话的声音,我才安心摁掉电话。
  母亲陪伴我的这份情,不知何以为报。
  家中常供度母像,我一直相信,母亲是菩萨。
  今天因为我的突然回家,母亲又忙碌起来。一边埋怨我没事先告诉她,一边不停手地切菜烧汤。厨房里的烟火噼啪响着,熟悉的香味窜进鼻子。
  我要在母亲转身之前,将眼眶的泪一点点蒸发掉,将鼻子里的酸楚一点点退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念珠散》前言
  2014年初春,在进驻电影《钟馗伏魔》剧组前一天的凌晨,我完成了人生个中篇魔幻故事《念珠散》。落笔后一个字时,天快亮了,整个世界处于黑夜与白昼的交界处。我不确定还有几分钟、几秒钟、或是刹那,束光线就会穿透黑夜的身体,将它们击得魂飞魄散。
  我望着窗外,有一种“回到人间”的感觉。
  我是一个演员,却因为思维的荒诞,经常做一些在别人眼里“不务正业”的事情,其中“自不量力”的要数这一件——写故事。
  故事的起源要从一个灵感说起。
  我有一个保持了近二十年的习惯,每天都会抽出半小时的时间打坐,我把这段时间当成自己的禅修课。有一天打坐时,脑中出现一个银发的面具人,双目射出寒光,慑人心魄。望向他的一刻,我像被电击了一样,头皮发麻,汗毛直立,心里生出一种感觉:这个人,我认识他几千年了,却想不起他是谁。正在发怔时,他一闪而过,消失地无影无踪。
  睁开眼睛时,有一种“灵魂出窍”之感:我感觉自己背靠虚空,灵感从背后源源不断地穿透我的身体。几乎在片刻间,一个魔幻故事在我脑中形成。
  我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个故事给我带来的震撼,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把它写出来!”那一刻,我想把它写出来的冲动,并不比我获得人生个电影奖项的兴奋来的小。
  一周过去了,我却没有动笔。
  我没有写,不是因为没时间,而是,不敢写。
  我对写文字的人一向是敬重的,特别是写小说写故事的人,我认为他们都有一定的文学素养才敢提笔创作,在这方面,我还欠缺才华。虽然曾经出过一本随笔集,但那些都是平时积攒的杂言碎语,老实讲,真要写起故事来,我心里丝毫没底。
  有一天,我和公司一个九零后的小朋友聊天,他谈起一直以来的理想是拍一部微电影,可惜没有钱,也没经验,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做。我当时脱口而出:“弟弟,你会用手机拍东西吗?谁说有钱有经验才能做,你那些都是框架!”
  讲完这句话,我愣住了。我常常说“打破框架”,其实我心里也是有框架的。
  那天晚上,我回家后做的件事就是,拿出纸笔,坐在工作台前,把脑中的那个故事写出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纸上还是空的。
  原来我真不是这块料。一小时之后,我开始狂躁:妈的,老子不写了!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脑中闪出一个念头:
  为什么我们写东西的时候总是被“开头”卡住,讲话的时候,却没有这个障碍?
  我们太执着于写的好不好,太计较输赢得失了。
  越计较,越胆怯。
  我索性把“开头”扔掉。我只是想讲一个故事,想到什么就讲什么,就这么简单。观念一转换,思绪源源不断地涌上来,笔头常常跟不上念头。
  原来对我而言,写作是没有方法的。
  那天一直写到快要天亮。钢笔划过纸张“沙沙”的声音,在我听来,就像来自天外的摩尔斯密码。
  这个故事写了一个月的时间,后面的“经历”是写之前完全无法预料的。我像开启了一段穿越虚空的魔幻旅行,被“意念”这艘飞船载着不断远行。
  《念珠散》是我造的一个梦。至于这个故事有多少人喜欢,是否能得到朋友们的共鸣,已经不是我考虑的,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自己,并且从中获得力量。
  勇敢并非无所畏惧,而是敢去尝试你怕的事情。
  这一切,都从我迈出的步开始。你的步呢,是否已经迈出?你心中那幅梦想的画卷,是否已经用笔将它绘出?
  “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我相信,每个人都是好的造梦师。
  天快要亮了。
  等光线穿透天际的一刻,我知道,与黑夜同时消失的,还有身为“造梦人”的这个我。天亮以后,我将被另一个身份取代——演员陈坤。
  在等待黑夜被燃成灰烬、缓缓落在地上的时候,再次体会到了生命的荒诞。在白昼来临之前,我忽然想为荒诞唱一首“咏叹调”,向这个故事以及它所经历的一切作个告别。
  我提笔在故事的末尾处写下几个字:“不荒诞,宁愿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