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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宾蒂克尔/撰

玛丽安宁

化石寻觅者

(1799-1847年)

年幼时的安宁小姐,从来不会对地上的针置之不理;

而是将它拾起,于是终她就这样发现了一条鱼龙。

J. W. 普雷斯顿,1884年

玛丽安宁被称作古生物学的公主并不是空穴来风,她在非同一般的环境中表现出了非凡的才能。作为一个木匠的女儿,她在1799年出生于英格兰南部莱姆里杰斯的一个不遵英国国教的家庭。作为副业,玛丽的父亲理查德从附近的悬崖中采集并贩卖一些“珍奇物件”:这些化石有很多诨名,如美人指、舌石、魔鬼脚趾甲、脊椎骨块和比索尔石(因为据说它们长得像比索尔山羊的胆结石)。从悬崖上摔下并患上肺痨之后,理查德在1810年去世,将一位遗孀和两个孩子(还有七个在婴儿时期就夭折了)留在了贫穷困苦中。他们一直在接受教区的救济,之后的五年左右时间每星期只花大约三个先令。

没有比这更灰暗的前景了。但从一开始,安宁就表现出了她的与众不同。15个月大的时候,安宁被雷电击中,护士以为她死了,但她挺了过来。根据她侄子的说法,安宁曾经十分迟钝沉闷但后来变得活泼并机智。她曾经和兄弟约瑟夫一起与父亲寻觅过化石,父亲去世后,她帮助母亲发展起了后来成为家族产业的化石生意。

我们现在很难想象19世纪一二十年代人们的精神世界。在远离偏僻贫穷的莱姆里杰斯的某些圈子,深邃时间的概念正在开始生根。1795年詹姆斯赫顿(见第205页)就发现“找不到开始的遗迹——也看不见结束的图景”。别的地区的其他人也正在得到相似的结论。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圣经》才是年代表的权威,而提出其他想法都是在亵渎神明。对化石的好解释是它们是被大洪水埋起来的生物,即使这样的生物在当地已经不存在了,它们也很可能在地球上别的地方生存下来。甚至有人说它们是上帝留下来当作信仰的考验。

我们如今知道莱姆里杰斯的早侏罗世悬崖在大约两亿年前坐落在一片泥泞的海底。在食物链的底层是牡蛎、藤壶和海百合等生物;中间是软体动物,包括箭石类和菊石类;食物链是鱼类以及大型海洋和飞行爬行生物:鱼龙、蛇颈龙、上龙和翼手龙。当它们死去的时候,遗骸就沉入海底,由于那里缺乏氧气,许多都得到了完善的保留。随着千百万年的板块运动,它们像三明治那样被压缩,并出现在了西多塞特海岸的沉积岩悬崖上。

玛丽安宁没有接受过正式教育,本来要吸收那些关于周遭世界的传统智慧。但在收集化石这个古怪的工作过程中,她学会了阅读和写作,并在14岁的时候借了自己阅读的本地质学著作。这也许是她了解莱姆里杰斯附近悬崖的开始。1811年至1830年,安宁做出的发现无论怎样计算都是令人深刻的。她和自己的兄弟约瑟夫拼出了只鱼龙,随后又发现了另外两只。安宁发现的其他生物还包括两只蛇颈龙、一只头足类动物、一只翼手龙和一条鱼类(当时被理解成鲨鱼和鳐鱼的过渡类型)的化石。头足类动物保存得非常完整,她的一个朋友甚至用化石中内含的墨作画。此外安宁还发现了大量粪化石,她是个将它们鉴定为粪便化石的人。

不过玛丽并不仅仅是一个收集者。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几乎用直觉就能觉察出悬崖上的化石。一旦确定了化石的位置,她要用超凡的努力和耐心将它挖出或指导别人挖出,同时不对它造成破坏。她好的技术之一是将化石拼在一起的能力。就像西尔维斯特夫人在1824年9月17日记录的那样(当时玛丽只有25岁):“这位年轻女人身上令人惊叹的是,她对于这门学科是如此熟悉,以至于刚找到任何骨头,她就能立刻判断出它们是属于什么种类的生物。”相似地,在1834年出版的《莱姆里杰斯历史》中,乔治罗伯茨提到她:“在挖掘动物方面有超凡的判断力和无限高超的技巧。”简而言之,她知道如何进行化石研究工作。

她还有的是运气。随着深邃时间的发现,地质学成为了科学中的皇后。随着在莱姆里杰斯和别处寻觅化石的活动不断发展,人们——通常是富有的爱好者绅士——通过收集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关于地球历史的学术争论也在发展。他们其中引人注目的是威廉巴克兰(见第263页),他在追求地质学和《圣经》的调和。灾变论者们将地球历史看作是一系列相对突然或间断性的事件组成的。火成论者们认为地球是火山活动塑造的,而水成论者们相信地球岩层是原始海洋结晶形成的。后是均变论者,如詹姆斯赫顿、威廉史密斯(见第239页)和查尔斯莱尔(见第268页),他们将所有的变化看成是逐渐发生的,并对查尔斯达尔文(见第291页)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尽管她有众多不利条件,这些都来源于男性世界中女人的身份,但玛丽安宁后还是成为了名人。西尔维斯特夫人还这样写道:“这肯定是神明庇佑的结果——这个贫穷又蒙昧无知的小姑娘一定是受到了上帝的祝福,通过阅读和实践,她的知识程度已经足以与这方面的教授和其他聪明人进行书面和口头讨论,而且他们都认为她对于这门科学的了解比英国

其他任何人都多。”

伴随知识而来的是自信以及某种程度的科学怀疑主义。托马斯艾伦 ,一位从安宁手中购买化石的业余地质学家,就她与巴克兰的争论评论道:“她对巴克兰的解剖科学极为轻视”,但巴克兰仍然是她一生的朋友。她还为医生兼博物学家吉迪恩曼特尔送行,后者将她描述为:“一个拘谨、书呆子样,看起来有点刻薄的瘦弱女性,言谈机灵又爱挖苦。”后来,她的朋友安娜玛丽亚平尼写道,玛丽感觉:“世界如此恶劣地利用了她,但她并不在意,根据她的说法,这些学者们吸干了她的脑髓并通过出版著作功成名就,而她自己什么也得不到……”

的确,她发现并卖出的化石很少以她自己的名字命名,荣誉都给了这些化石的主人或捐赠人。在她的一生中,只有两个她发现的物种以她的名字命了名,命名人是瑞士科学家路易斯阿加西斯(见第284页)。虽然她很享受富有名人的关注和陪伴,但她从没改过自己的多赛特口音,也只离开过一次莱姆里杰斯前往伦敦。实际上她总是怀着某种戏谑的态度对待访客们,在1828年写给默奇森夫人的信中,她这样写道:“我真喜欢跟这些大佬们唱对台戏啊。”据安娜玛丽亚平尼所说:“她坦率地承认自己所处阶层的社会已经不合自己的口味了,但她对自己所有的亲戚仍然非常好,她通过收集化石挣到的钱都给了他们或者其他任何想要这些钱的人那里。”

终其一生,她从未期望或接受过专业认可。但在她后的岁月里,杰出的工作成就为她赢得了一笔不多不少的津贴。她去世后,时任伦敦地质学学会主席的亨利德拉贝什在主席就职演说中向她表达了敬意。所有曾写到她的人都能够证实她的聪慧、坚强、思维独立,虽然有时刻薄,但总体尚属宽厚的秉性。在她的一生以及随后的岁月,她成为了某种标志。因此,她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