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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的话
作者出于对孩子的热爱,兴之所至,给自己的孩子或者给朋友的孩子讲个故事,然后把故事写下来,结果却成了儿童文学名著,成了世界千千万万孩子的恩物,这样的事屡见不鲜:例如《爱丽丝奇境历险记》(也就是《爱丽丝漫游奇境记》),本是数学家道奇森给朋友的女儿爱丽丝讲的故事,写下来用刘易斯卡罗尔的笔名发表,结果轰动一时,流传至今。传说英国维多利亚女王读了这本童话非常喜欢,吩咐把作者的所有著作送给她看,这才发现送去的竟是深奥的数学著作。还有《长袜子皮皮》,也是作者阿斯特里德林格伦给自己生病的女儿讲的,没想到出版后大受儿童欢迎。现在介绍给大家的这部《柳林风声》,也是这样写出来的。
作者肯尼斯格雷厄姆(Kenneth Grahame,1859~1932)在写这部童话之前,已经是一位很有声望的作家。他为了给绰号叫“小老鼠”的六岁儿子讲故事,就编了一个以动物为主角的童话。童话一天天讲下去,儿子听得入了迷,就连到外地过暑假也不肯去,父亲只好答应用书信方式陆续把童话写给他看。1907年写的厚厚一札信,就是这部童话的基础。后来重新写下来,在第二年出版,就是这本书。在作者1932年去世后过了12年,1944年,他的遗孀把这些信也出版了,书名叫做《〈柳林风声〉的阵飒飒声》。
正是这本书从1908年问世起,成了一代代英国儿童的心爱读物,儿童又是要长大的,这本书也就成了英国家喻户晓的书。后来英国著名剧作家、儿童文学作家米尔恩(他的著名儿童诗和童话起先也是为儿子写的)根据这部童话改编成剧本,每年到圣诞节就要上演。这部童话还被介绍到了许多国家。在当时,美国总统老罗斯福(1858~1919,不是二战时期的罗斯福)就写过信给作者,说他喜欢这部童话,曾经读了3遍,每一遍都是从头读到尾的。美国动画片大师沃尔特迪斯尼后来把这部童话改编拍成动画片,各国连不识字的孩子也欣赏到了这个有趣的故事。于是,这童话真正成了一部世界儿童文学名著。
这部童话文笔典雅,是地道的英国散文风格。它对大自然作了细致的描写,故事本身富有哲理。但小读者爱这本书,恐怕更是因为故事情节曲折有趣。书中那个挥霍成性的癞蛤蟆大少爷不断追求时髦,一见新发明的东西就拼命地要弄到手来玩:玩游艇,玩马车,玩汽车。迪斯尼在电影里还加上玩飞机,童话没有写玩飞机,是因为那时还没有飞机,要是到现在,那位癞蛤蟆大少爷不知还会玩什么新鲜玩意儿呢!童话对住在水上的河鼠,住在陆地上的獾,住在地下的鼹鼠刻画得十分细腻,他们是动物,又是有各自性格的人物。里面写大肚子癞蛤蟆落难,扮胖洗衣妇逃出监狱一节真是妙不可言。
这部童话是专为小朋友写的,自然充满了吸引小朋友的有趣情节,一代代英国小朋友喜欢它,世界各国小朋友喜欢它,就是证明。在这部童话里也有作者对生活的感受,只爱看热闹的小朋友可能还不能领会,甚至不去理它,但随着年龄增大,就渐渐懂得了,会感到亲切。不同年龄的读者从书中会得到不同的感受和不同的乐趣,这就是老少咸宜吧。

第三章 原始森林



鼹鼠早就想认识獾。听大家说到獾,獾俨然是一位要人,虽然难得露脸,周围所有的人都会感觉到他的无形影响。可是鼹鼠每次向河鼠提到他的这个希望,总被河鼠挡掉。“没问题,”河鼠会说,“獾总有一天要露脸的……他经常露脸……到时我给你介绍。他是好人中好的人!不过你别让他觉得你就在找他,而只是偶然碰到他。”
“你不能请他上这里来吗?吃顿晚饭什么的?”鼹鼠说。
“他不会来的,”河鼠简短地回答说,“獾讨厌交际、邀请、吃晚饭和诸如此类的事情。”
“那么我们去拜访他呢?”鼹鼠提议说。
“噢!我可以断定他根本不高兴人家去拜访他,”河鼠听了十分吃惊地说,“他太怕羞了,这样做一定会得罪他的。虽然我跟他那么熟,连我也不敢上他家去拜访。再说我们也没有办法去拜访他。根本无法考虑,因为他住在原始森林的深处。”
“就算他是住在那里,”鼹鼠说,“可你知道,是你告诉我,这个原始森林没什么可
怕的。”
“噢,我知道,我知道,它是没什么可怕,”河鼠含糊其辞地回答说,“不过我想我们不能现在就去。现在还不能去。路很远,不管怎么说,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不会在家,只要你安静地等着,他总有一天会来的。”
鼹鼠只好满足于这句话,可是獾一直没有来。每天却也有每天的乐趣,一直到夏天早已过去,外面天寒地冻,满地泥泞,他们大部分时间只好待在室内,涨水的河在他们窗外奔腾,水流快得使他们无法划船,这时他的脑海里老是萦绕着那只在原始森林深处洞里过活的孤独的灰獾。
冬天里河鼠早睡晚起,睡得很多。在他短短的白天里,他有时信笔涂鸦写点儿诗,或者做点零碎家务;当然,经常有客人来串门聊天,所以他们讲了许多故事,对过去了的夏天和它的种种事情交换了不少看法。
当一个人回顾所有这些往事时,那真是丰富多彩的一章!还有那么多色彩鲜艳的图画!河岸的景色不断变换,接连翻开一幅幅风景画。紫色的黄连花开得早,在镜子似的河边摇晃着它们密密的一簇簇美丽花朵,而在水里,它们自己的脸又回过来对它们笑。紧接着而来的是沉思般的细嫩柳草,它们宛如落日时的一片粉红色云彩。紫的和白的雏菊手拉着手向前蔓延,在岸边占据它们的席位。后有一天早晨,羞怯和迟来的蔷薇姗姗出场。大家就像听弦乐用加伏特舞曲的庄严和弦宣布:六月终于来到了。全体当中还有一个伙伴姗姗来迟,仙女们追求的牧童,淑女们在窗边等着的骑士,要把睡着的夏天吻醒过来相爱的王子。可是当快活轻松、香气喷鼻、穿琥珀色紧身上衣的绣线菊优雅地走到自己位置上时,戏就可以开场了。
这曾经是多么好的一场戏啊!当风雨一敲打他们的门时,昏昏欲睡的动物就蜷伏在自的洞里,回想着那些美好的早晨,日出前一小时,白雾还没散,笼罩着水面;接着是早起的物跃进水中游泳,在河边蹦蹦跳跳,大地、空气和水的色彩变幻,这时太阳一下子已经又跟们在一起,灰色变成金色,色彩又一次诞生,跳到地球上来。他们回想着炎热中午在绿丛深倦慵的午睡,从叶间射进来的太阳金色光线和光点,下午的划船和游泳,在尘土飞扬的小路和金黄色麦田间的漫步;后是漫长的凉快傍晚,这时候交谈了那么多各人的事,加深了那多的友情,为明天作出了那么多的冒险计划。在冬天那些短促的白日里,动物们围着火堆谈个没完,不过鼹鼠还是有不少空闲时间,因此有一天下午,当河鼠在他那把扶手椅上对着炉火打会儿盹、又押会儿韵的时候,鼹鼠拿定了主意要自个儿到原始森林去探险,说不定还能认识那位獾先生。
他悄悄走出温暖的客厅来到旷野时,外面是一个寒冷宁静的下午,头顶上是铁灰色的天空。他周围的田野光秃秃的,树上一点叶子也没有,他觉得从来没有像在这个冬天日子里那样看得远,那样亲切地看到万物的内部,这时大自然正深深进入一年一度的冬眠,好像把披的东西都踢掉了。灌木丛、小山谷、石坑和各种隐蔽地方,在树叶茂密的夏天曾经是探险的神秘宝库,而如今让自己和自己的秘密全部可怜巴巴地暴露出来,好像请他来看一下它们暂时的穷相,直到将来有一天,它们能像过去那样重新沉溺在辉煌的化装舞会,用古老的骗术来骗他,诱惑他。这一方面是可怜巴巴的,然而,另一方面又是快活的——甚至叫人兴奋。他非常喜欢田野这种不加打扮、赤裸裸、脱去华丽服饰的样子。他已经来到它光裸的骨骼处,它们很好,很结实,很单纯。他不要保暖的三叶草和播草的把戏。也好不要有树篱的掩蔽,山毛榉和榆树的翻腾的帷幕。他满心欢喜地向原始森林前进,它低低的、怕人地横在他
面前,犹如平静的南海中一块黑色的大礁石。
刚进森林时,没什么东西使他害怕。树枝在他脚下嘎吱嘎吱响,断树绊他的脚,树墩上的蘑菇像模仿什么东西的样子,乍看一眼会吓一跳;不过这一切全都有趣和令人兴奋。他一路上走,越来越深入,到亮光少了而树木越来越密的地方,两边一些洞穴对他张开难看的嘴巴。
现在万籁俱寂。他的前后不断很快地暗下来,光线看着像流水一样枯竭下去。
接着开始露出一张张脸。
他先是一转脸,觉得模模糊糊看见了一张脸:一张凶恶的小三角脸,从一个洞
里盯着他看。等到他向它转过身来,那东西不见了。
他加快步子,快活地关照自己别去胡思乱想,胡思乱想下去就会没有个完。他经过另一个洞,又一个洞,又一个洞;接着……是的!……不是!……是的!确实有一张窄长小脸,长着冷峻的眼睛,在一个洞里一闪不见了。他犹豫了一下……打起精神继续向前走。接着忽然之间,好像一直就是如此远近的几百个洞,每一个洞看着各有一张脸,出现得快去得也快,全都用恶意和憎恨的眼光瞪着他:全都冷峻、恶毒和凶狠。
他想,只要他能离开旁边这些洞,就不会再有那些脸了。于是他离开小路,溜进林中没有人踩过的地方。
这时候呼啸声开始了。
他先听到时,这声音很微弱很尖厉,在他后面很远,可他还是急急忙忙向前走。接着,这声音依然很微弱很尖厉,却跑到他前面,他不由得犹豫了一下,想要转身往回走。当他还站在那里犹豫不决的时候,声音在两边响了起来,好像此呼彼应,通过整个森林直到它的尽头。不管它们是什么动物,它们显然都起来了,充分警惕,作好准备。可他……他就只有独自一个,赤手空拳,无处求救,黑夜却在降临。
接着嚓嚓响起来。
他起先以为这只是落叶,声音那么轻柔。接下来它带有均匀的节奏,他于是明白,这只能是小脚的嚓嚓声,不过还是离得很远。它是在前还是在后呢?听下来好像是在前,接着又好像是在后,接着又好像又是在前又是在后。声音大起来了,多起来了,直到他靠到这边靠到那边着急地听时,这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他正一动不动地站着倾听时,一只兔子穿过林子向他狂奔过来。鼹鼠等着,希望它放慢脚步,或者转弯避开他而跑另一个方向。可是相反,兔子飞也似地奔过来,几乎擦着他,它的脸又板又凶,两只眼睛盯住他看,“走开,你这笨蛋,走开!”鼹鼠听见它咕噜着,在一个树墩旁边转了一圈,钻进一个就在那里的洞不见了。
那嚓嚓声越来越响,直到它听着像是一场突然的冰雹落在他周围厚厚一层干树叶上。现在整个森林都像在奔跑,拼命地跑,追逐着,围堵着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他一阵惊慌,也开始跑了起来,茫然无目的,也不知道跑什么。他一路跑,碰到一些什么东西,倒在一些什么东西上面,落到一些什么东西里面,冲到一些什么东西底下,躲开了一些什么东西。后他躲到一棵老山毛榉树又深又黑的洞里,在那里面可以隐藏起来……甚至也许很安全,可是谁说得出来呢?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已经累得再也走不动了,只能蜷伏在洞里堆着的干草上图一个苟安。当他这么躺在那里直喘气和发着抖,听着外面的呼啸声和嚓嚓声时,终于完全明白了,这就是那可怕的东西,田野上和树丛里的其他小居民碰到了都认为是他们黑暗时刻的那可怕的东西,这就是河鼠徒然想要躲开的那可怕的东西——原始森林的恐怖!
而在这时候,河鼠却又温暖又舒服,在他的火炉旁边打着盹。他那张写了一半诗的纸从他的膝盖上滑到地上,他的头向后靠,嘴巴张开,他梦里正在翠绿的河边漫步。接着一块煤滑下来,火噼噼啪啪,迸发出的火焰突然一闪,他一下子惊醒了。他想起自己本来在干什么事情,伸手到地上去捡起那半首诗,仔细地看了一阵,接着转脸找鼹鼠,想问问他是不是知道有个什么好字眼可以押韵。可是鼹鼠不在客厅里。他倾听了一会儿。整个屋子里听上去十分安静。
接着他叫了几遍:“鼹鼠!”可是没听到回答。他连忙站起来到外面门厅。鼹鼠经常挂他那顶帽子的钩子上,帽子不见了。鼹鼠经常放他那双套鞋的雨伞插架旁边,套鞋也不见了。
河鼠走出门,仔细地察看外面的泥地,希望能找到鼹鼠的脚印。脚印有了,一点没错。套鞋是新的,刚买来过冬,鞋底的疙瘩又新又尖。他在泥地上看到它们的痕迹,显然是一直通向原始森林。
河鼠表情严肃,沉思着站了一两分钟。接着他重新走进屋子,在腰间围上皮带,
皮带上插上两把手枪,拿起靠在门厅角落的一根粗棍,就快步跑向原始森林。
当他来到森林边沿时,天已经黑下来。他毫不犹豫地钻进林子,焦急地向两边寻找他朋友的踪迹。到处有邪恶的小脸从洞里探出来,可是一看见这威武的动物、他的手枪和他手里抓住的难看大木棍,马上又缩回去不见了。他刚进林子时很清楚地听到的呼啸声和嗒嗒声渐渐消失,一切都静悄悄的。他果断地一路穿过林子,来到远一头;接着他抛弃了所有的小路,动身横穿森林,用心地察看整个地面,一直不停地叫着:“鼹鼠,鼹鼠,鼹鼠!你在哪里呀?这是我……是我老河鼠!”
他耐心地穿过林子,找了一个多钟头,后总算听到轻轻的一声回答,他这高兴劲儿就不用提了。他顺着这声音一路穿过越来越深的黑暗,来到有个树洞的山毛榉老树脚下。正是从这树洞里,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说:“河鼠!这真是你吗?”
河鼠爬进树洞,在里面找到了鼹鼠。鼹鼠已经精疲力竭,还浑身在哆嗦个不停。“唉呀,河鼠!”他叫道,“我吓成那样,你真想也想不出来!”
“噢,我完全能想出来,”河鼠安慰他说,“你真不该这么出来,鼹鼠。我费了那么大力气阻止你别这么干。我们这些住在河岸的居民可不会轻易独自上这儿来。一定要来至少也是结着伴来的,那就没事了。再说这里要注意的事成百上千,这些事我们知道,可你还不知道。我指的是口令、标志、有效力的话,还有装在你衣袋里的装备、你要背诵的诗、你要玩的把戏和巧计。你知道的话,这些东西再简单不过,但你是小动物,就得知道这些,不然你会有麻烦。当然,如果你是獾或者水獭,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勇敢的癞蛤蟆先生独自上这儿来的话,一定不会在乎的对吗?”鼹鼠问道。
“那癞老兄?”河鼠尽情大笑着说,“他才不会独自在这儿露脸呢,哪怕给他整整一帽子金币也不干,癞蛤蟆不会来的。”
鼹鼠听到河鼠这样随便大笑,又看到他的木棍和闪亮的手枪,高兴极了,不再
哆嗦,开始觉得胆子大了,也稍微恢复些常态了。
“好,”河鼠马上说,“我们的确得振作起精神来,这就动身回家,趁天还有点儿亮。你要知道,在这儿过夜可是怎么也不行的。只说一点就够:这儿太冷了。”
“亲爱的河鼠,”可怜的鼹鼠说,“我实在抱歉极了,不过我简直精疲力竭,这
却是事实。要我回家的话,你怎样也得先让我在这儿再休息一会儿,好恢复恢复我
的体力。”
“唉,那好吧,”好脾气的河鼠说,“那就休息一会儿吧。反正这会儿天就要黑
透了,过一会儿应该有点儿月光。”
于是,鼹鼠钻到干树叶里去伸直身体躺下,很快就睡着了,虽然睡得很不安稳;而河鼠
也尽可能盖得暖和点,耐心地躺在那里等着,手里抓住一把手枪。
等到鼹鼠醒来,他精神好多了,又恢复了他平时那种神气。河鼠说:“好了!让我看看外面是不是全都安安静静的然后我们实在非走不可了。”
他走到他们那避难所的洞口,把头伸出去。接着鼹鼠听到他轻轻地自言自语说:“啊!啊!这儿……在……下了!”
“下什么呀,河鼠?”鼹鼠问道。
“下上雪了,”河鼠简短地回答,“或者应该说:下起雪了。雪下得挺大的。”
鼹鼠走过来,蹲在他身边朝外望,看见曾经使他那么担惊受怕的森林完全变了
样。所有的洞穴、树洞、水坑、陷阱和其他旅行者担心的东西全都一下子不见了,到
处铺着闪闪发亮的仙境中的地毯,看上去实在可爱,叫人舍不得用粗鲁的脚去践踏
它。满天是很细的雪粉,碰到脸颊有一点刺痛的感觉。黑色的树干被下面射上来的
光照出来。
“唉,唉,没有办法,”河鼠思索了一会儿后说,“我想我们还是得动身,就碰碰
运气吧。糟糕的是,我不能确切知道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如今这场雪把一切都
变得完全认不出来了。”
的确是这样。鼹鼠认不出这是原来的森林。不过他们还是勇敢地出发,走看来
可靠的路线,互相支持,始终快活地装作每棵冷冰冰地、静悄悄地迎接他们的树
都是老朋友,或者装作在千篇一律的白色空间和毫无分别的黑色树干之间看到通
道、缺口和小径,它们的拐弯处也是熟悉的。


第四章 獾先生

他们耐心地等了似乎挺长时间,同时在雪地上踏脚,不让它们冻僵。
后他们听见里面有人慢腾腾地拖着脚向着门走来;正像鼹鼠对河鼠说
的,听着像一个人穿着过大的拖鞋走路,拖得鞋后跟都磨破了;鼹鼠
真聪明,因为事实正是这样。
这时响起拉门闩的声音,接着,门开了几英寸,足够露出一个长鼻子和一对瞌睡
蒙眬、半开半闭的眼睛。
“哼,下一次再这样,”一个粗暴和疑神疑鬼的声音说,“我就要发脾气了。这一
回是谁呢,这么深更半夜地把人吵醒?说啊!”
“噢,老獾,”河鼠叫道,“请让我们进去吧。是我河鼠,还有我的朋友鼹鼠,我
们在雪地上迷路了。”
“什么?是河鼠,我亲爱的小家伙!”獾完全换了一种口气说,“你们两位马上请
进来吧。唉呀,你们一定累坏了。我真没想到!在雪地上迷了路!而且是在原始森林
里,又是这么深更半夜的!不过你们进来吧。”
他们两个争先恐后地进去,一个跌在另一个身上,听到身后门关上了,又高兴
又放了心。
獾穿着长睡袍,拖鞋确实拖破了后跟,手里拿着一个扁蜡烛台,听到他们叫门后大概刚刚下了床。他和气地低头看他们,拍拍他们的头。“在这种夜里小动物不该出来,”他像父亲一样地说,“恐怕你又在胡闹了,河鼠。不过,来吧,到厨房里来。
那里生着流的炉火,晚饭什么的应有尽有。”
他拿着蜡烛,拖着鞋走在前面,他们跟在后头,用胳膊肘互相顶着抢先走。通过一条很长、很阴暗,说老实话,十分破旧的过道,走进一个类似中央大厅的地方,他们可以隐约看到还有一些支道通出去,那里很长。像隧道,十分神秘,看不到尽头。大厅里还有几扇门——是些看着很舒服的结实橡木门。獾打开其中一扇门,他们马上就来到一个生着火的厨房里,又亮又温暖。
地上铺着磨平了的红砖,宽大的壁炉里烧着木柴,吸引人的壁炉嵌在墙里,一点儿也不怕风吹。炉火两边有两把高背扶手椅,互相对着,这种摆法便于坐着交谈。在房间当中有一张长桌,就是支架上搁着木板。桌子每一边有长板凳。桌子一头有一把扶手椅,拉开了。桌子另一头摆着獾吃剩的简单而丰裕的晚饭。房间尽头有一个柜子,一层层架子上摆着一排排洁白无瑕的盘子。头顶的横椽上吊下来火腿、一束束干的什么草、一网兜一网兜洋葱和一篮篮鸡蛋。这地方看着适合英雄们凯旋时大摆酒宴,能让许多收获累了的人们排排坐在桌旁欢笑唱歌庆祝丰收,两三个不讲究吃的朋友也可以随意坐下,舒舒服服、心满意足地吃点东西,抽抽烟、聊聊天。红砖地对着熏黑的天花板微笑;用久了坐得发亮的橡木高背椅彼此快活地对望;柜子上的盘子对架子上的锅子咧开嘴笑;快活的火光闪烁,毫无吝啬地照耀所有东西。
好心的獾把他们各自按在一把高背椅子上烤火,吩咐他们脱下湿衣服、湿靴子。接
着,他给他们拿来睡袍和拖鞋,亲自用热水给鼹鼠洗小腿,用橡皮膏贴好伤口,直到把一切事情尽可能地安排妥帖。两只饱经风雪的动物在这种亮光和热气里,身体终于暖和了,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