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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别让那个化学家显得太过拘谨。”美术编辑提醒道。“不用担心,”陪着我进行访谈的年轻女摄影师回答道,“他是一个诗人。”
  她是对的。我们很难从他坐落在纽约郊区森林中的康奈尔大学的办公室中,看出这里住着的是一个世界闻名的科学家。房间里装饰着美洲土著面具和一尊吹笛子的克里希纳神a雕像,松果和数本《塔木德》散落在地上,天花板上挂着羽毛做成的网。“这是一个原住民艺术家用边角料做出来的,”霍夫曼解释道,“一个梦想捕手(Dream Catcher)。”
  霍夫曼于1937年出生在一个犹太家庭,家乡是距离利沃夫很近的一个小镇。他藏在阁楼和贮藏室中度过了德国对波兰的占领期。战后,他在哈佛大学攻读了化学,并在27岁的时候做出了自己的个突破性发现。霍夫曼与同事罗伯特·伍德沃德一同研究出了分子轨道对称守恒定律,此原理在解释和预示一系列化学反应和产物上具有指导作用。这为他带来了诺贝尔化学奖。
  科学家们喜欢比较自己的出版物多寡,而霍夫曼出版的作品已经有500部了,且还在不断增加。不止是专业性论文,他还出版了关于美、艺术和犹太思想史的随笔,以及四部广受好评的诗集。现在他正着手创作自己的第三部舞台剧。
  霍夫曼教授,您喜欢的分子是哪一个?
  血红蛋白——使血液呈现红色的成分,这个分子简直是表现出了典型巴洛克式的华丽。在它上面,一万个原子(主要是氢原子和碳原子)被结合在四条相互缠绕着的链上,就如同正在交欢的四条绦虫一样。
  相当混乱啊……
  是的,不过只是眼看上去是这样,事实上,秩序和混乱同时存在在那儿。因为几乎每一个弯曲都有它的意义,这样血红素才能固定在四个链的螺旋中,而在它们的中间,存在着一个孤独的铁原子——所以血液才是红色的。我们呼吸到的氧会附在那个铁原子上,不过每个血红素只需要一个到两个氧原子。
  一万个原子,就是为了包住区区八个氧原子?多浪费啊。
  不过也是异常美的,您不觉得吗?
  女人们可以是美的,雪花可以是美的,因为这是我们可以看到的。而血红蛋白连在显微镜下都看不到。
  您同样也看不到音乐,但这并不影响它的美丽。
  我们能听到。古时候哲学家们就发现了五官知觉对于人类感知美的重要性。
  比五感更有决定性的是您对一个事物抱有什么样的兴趣,而从中感受到的美是产生于理智和对象之间的一种紧张情绪。不过您是对的:无论这个兴趣是从哪里产生的,开始总会是一种感官上的吸引力。
  对于一个有吸引力的身体也许是,但是化学未必是这样。我对这个学科的接触可以说是从出生就开始了,我父亲是化学家,母亲和祖母也是。而曾祖父还在维也纳建立了一个化学研究院。尽管如此,化学仍然是迄今为止我没兴趣的一门科学。
  小的时候您有自己的小化学实验室吗?
  没有。
  您看看:感性上的一面被您忽略了。化学很有趣,因为它会冒烟,会劈啪作响,甚至会散发臭气。吸引力就源于此。
  少时的兴趣慢慢演变成了一种十分知性的乐趣。绘画和雕塑会引起我们的兴趣,但很少有人会去思考它们。那种感受是直接的——心跳不会多做顾忌。而之后,我们可能会对这个作品有一个理性的想法,但也并非必要。一个分子真的可以以同样的方式展现,像艺术品一样的美吗?
  它们拥有着不同的重要性。在艺术上,情感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在科学上则是理智。比如您看放在我书桌上的那张照片,那上面是基克拉泽斯的一个雕像,有五千年的历史。当看到这个大理石做的女人,我很少会思考埃及文明和基克拉泽斯文明a之间的相互影响力。当我看着这个雕像,会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不过现在您看看旁边那张狂喜的女人的脸。这是圣特蕾莎,巴洛克艺术家贝尔尼尼的雕塑。现在理智就占了上风,我对特蕾莎感兴趣不只因为外表,而是因为她作为基督徒修女,却有一个犹太人祖父,而且这是让我很感兴趣的一类女性,毕竟这是让女性能够在男性思维主导的教堂表达自己思想的方式。
  这个雕像向我讲述了故事,这就是这个艺术品和我之间的紧张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