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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在加茅斯镇收集战争纪念品的孩子当中,查斯位居第二。其实,收集那种东西全看你是不是找对了地方。笨孩子总在人行道或者排水沟里找,好像那些东西就在那里等着他们似的。真正能找到宝贝的地方往往出人意料,如女贞树篱笆下的干土堆里。在这种地方,你常常能找到机关枪子弹。这些子弹撞到地上,会变成一个个小小的金属蘑菇。只有傻瓜才认为篱笆周围什么也没有。
  查斯一边走,一边四处搜寻。在马斯顿路的拐角处,有一段人行道被烧成了白色的一片,约有一码①长。是燃烧弹干的!燃烧弹的尾翼应该就在这附近——炸弹引爆时,尾翼通常会被猛地弹出来。
  查斯在一座房子前院的花园里找到了一个尾翼,他把它在外套上擦了擦。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尾翼,没有凹痕,深绿色的油漆完好无损。他已经有十个这样的尾翼了。
  博德瑟·布朗有十五个。在加茅斯镇,博德瑟收集的战争纪念品是好的。大家都这么说。如果说之前还有争议,那么,在博德瑟找到了一个3.7英寸的高射炮弹头壳之后,的位置就非他莫属了。
  查斯将尾翼放进篮子,叹了口气。一百个尾翼也抵不上一个弹头。
  还没走到旧洗衣店,他就预料到那儿应该没有什么好东西。他开始寻找飞机残片,但是只找到一些铝片——两面漆黑,边缘发光,皱得像是被水泡过的纸一样。作为纪念品,它们没有任何价值,别的孩子甚至会嘲笑他:是不是从你妈妈的水壶上剪下来的?除非铝片上面有数字,或者德语单词,或者……查斯心情沉闷地叹着气,或者上面有纳粹的标志。可是他找到的这些仅仅是没用的、边缘发光的黑色铝片。
  被轰炸过的地方一般都惨不忍睹。在一些灾难现场,查斯总能发现有趣的事情:相框仍然挂在暴露在外的五楼的墙上;烟囱依然高高地耸立在塌了一半的房子边上。然而,这个旧洗衣店像是被强拆队突袭过一样,完全成了一片平地,只剩下一堆砖头瓦块和两个轰炸机引擎。
  一个引擎落在了政府公屋前的花园里。这些房子的窗户都被炸没了,天花板也掉了下来。里面的人像是蚁穴被捣毁的蚂蚁一样到处乱窜,他们把抢救出来的东西放成一堆,然后又打散,重新堆成新的一堆。查斯像看蚂蚁一样看着他们,没有丝毫同情心,因为他们是住在贫民窟里的人。查斯看到一个又高又胖、穿着绒拖鞋的女人,还看到一群高矮不齐的男孩。他们的头发都像马桶刷子一样,又乱又脏,身上穿着质地粗糙的紫红色羊毛衫,领口的扣子没扣,脚上穿着鞋跟钉着铁片的靴子。
  查斯一直盯着花园的墙看。那个女人停在门口,手上拿着一个没有把的夜壶。
  “滚,看什么看!幸灾乐祸!你没事干了吗?”
  “我能看看那个引擎吗?”查斯不抱任何希望地问。
  “不行。那是我们的。”
  “不,它不是,按照法律,它属于空军部。”查斯说得理直气壮,其实他有点儿心虚。
  “不,不对。它是我们的,因为它把我们的房子撞塌了。滚,不然我就让卡斯伯特揍你。”
  卡斯伯特,那个块头的“马桶刷”,捡起一块石头,突然露出一副凶狠的表情。其他的“马桶刷”围着查斯,组成一个攻击方阵。查斯只好就此打住,抽身离去。
  “西切尔顿区的垃圾。”查斯用从妈妈那儿听来的话骂了一句。
  “势利鬼,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这是我们的引擎。今天报纸会来给我们拍照。”那个女人挺直腰板,调整了一下支撑着墙的门板。门板上用粉笔写着:照常营业。
  块石头从一个“马桶刷”的手中飞出来,进攻方阵开始向前逼近,查斯撒腿就跑。
  另一个引擎被当地的一个胖警员哈迪看守着。哈迪头上戴着一顶白色钢盔,上面印着一个P字,他看着像个大人物。在这场愚蠢的战争爆发之前,胖子哈迪常把查斯从建筑工地上赶走。
  这个引擎比花园里的那个好得多:螺旋桨还在,尽管桨叶已经弯曲成马蹄状,但中间部分完好无损。它是一个可爱的、闪亮的、鸡蛋形状的红色家伙。查斯贪婪地看着,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如果能把这玩意儿搞到手,任何3.7英寸的弹头都将是它的手下败将!螺旋桨有点儿松,风一吹它就随风摆动。查斯像是闻到了馅饼的香气,垂涎欲滴。
  怎么才能把胖子哈迪支开呢?告诉他有未引爆的炸弹?查斯攥紧拳头,猛砸自己的眼睛,接着又抓起一把土扬到脸上,直到弄得自己泪流满面。然后,他大喊大叫、语无伦次地跑向胖子哈迪。查斯跑到哈迪跟前,高举着双手,壮着胆子说:“长官,妈妈说,请您赶紧过去。我们家花园里出现了一个很深的洞,里面还有嘀嘀嗒嗒的声音。”
  胖子哈迪果然非常担心。飞机引擎固然很重要,需要看守,不然就会被那些“小鬼”偷走,可是,未引爆的炸弹也不能不管!
  “赶快,长官!周围全是小孩子,都在往洞里瞧呢。”
  胖子哈迪抓住查斯的肩膀粗暴地摇晃着。
  “哪儿?在哪儿?带我去,带我去!”
  “求您了,长官,我不能,长官。我妈妈不让我回去,怕万一爆炸……我得先待在爷爷奶奶那里,长官。那颗炸弹在马斯顿路19号。”
  哈迪颠着肥胖的身体跑着离开了,他的防毒面具盒子一路上拍打着他宽大的屁股。他的身影还未消失,查斯就站到了引擎上。这家伙真让人难以想象。整流罩上有德语单词。他只认识“oel”(德语,汽油)。近看一切物体都变大了。螺旋桨桨叶像棕榈叶子一样。查斯曾以为,那红色的螺旋桨整流罩小得像弹珠一样,可以轻松拿走,但实际上,它大得跟啤酒桶一样。他猛地一拽,它只是出来一点儿就又卡住不动了。他又试了一次,这个红得发亮的家伙依然纹丝不动。
  “纳粹猪!”查斯尖叫一声,他的手被划破,渗出了血珠。他捡起一摞砖头——被水泥粘在一起的四块砖头,举过头顶,朝红色的螺旋桨整流罩砸下去。那个漂亮的红色小东西被砸出了个坑,但仍然一动不动。他又砸了一下,它身上又多了一个白色的小坑。现在它的样子简直糟糕透顶,应该没有什么收藏价值了,但是它依然没掉下来。
  查斯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怒气冲冲的咆哮声,胖子哈迪满头大汗地回来了。查斯转身就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