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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兰花
  我看到一只小小的尖头木屐,很尖。它是用一种像玉一样的绿色材料打造的,在鞋尖上画着一只很小很小的夜鸟,两只大大的眼睛,一个鸟喙。在木屐里面,沿着鞋沿,有人——但是谁?——撒种了一种垂下来的银色小草。鞋尖也不是空的,一只手——却不知道是谁的手?——在里面倒了一滴亮晶晶、玻璃般的水珠,和清晨天然的露水不同,像花店喷在花上的人工露珠。我用刀的刀尖把它挑过来,我的什么家务活儿都不怕的女仆也在,她削铅笔、剥栗子、把雪青色的纸张裁方、把黑萝卜切片。这滴半透明、凝固了的水珠,我放在嘴里尝了尝,为了更好地了解它。马上,我好的朋友抬高了嗓音和手臂:“不幸的人儿!……”他叫道。他又加了几句关于马来西亚植物毒液和永远神秘的箭毒制造的玄乎玄乎的话。在等着承受他认定我要受的痛苦折磨的时候,我在一个大大的放大镜的帮助下解读了兰花。花是我女儿送的,我嗫嚅了几句表示了我的谢意:
  “你就不能问问卖花女这个怪物的名字吗?”
  “我问了,妈妈。”
  “她怎么说?”
  “她告诉我说:‘说实话,我还真不好意思教不了你。反正不是个普通的名字,真不普通。’”
  那滴小水珠,在我的舌头上竟然没有化掉。我品出一点淡淡的生土豆的味道。
  在小木屐四周是五条不对称、发散开来、绿色长着褐色斑点的手臂。一条美丽的唇瓣,和鸢尾花的花舌几乎一个模样,在手臂下面伸展开来,开始是白色的,慢慢有了紫色的斑点,那模样,是的,宛如章鱼的墨囊,因为,事实上,我的兰花就是一只章鱼:虽然没长八条手臂,但她有八爪鱼像鹦鹉一样的嘴巴,就是我刚才称作鞋尖的嘴巴……
  只有五条手臂。谁砍掉了其他三条?谁?在哪儿?是什么天意?是怎样的命运?谁同意它装八爪鱼的?
  安静,安静。这朵惟妙惟肖的花是多么令人赞叹啊!它是我们春日酷似胡蜂的红门兰、模仿蜜蜂细腰翅翼游刃有余的羊耳葱的曼妙姐妹。外面世界的奇观再不会让我们觉得不可思议,我们的好奇心也不会再那么急切难耐。我远不会因此抱怨,今天我的兰花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变形的梦。她向我隐喻了章鱼、木屐、银胡子、猫头鹰、枯血……她一定引诱过很多比我更明智的造物,但我只想跟你们说说上个世纪一位猎人的故事,他是那帮冷静灵活的小家伙中的一个,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例行公事般地狩猎美洲花豹。他只猎美洲豹——有时候为了活命,这儿那儿地也打几只肥鸽子。
  一天,被他那帮当地赶猎物的同伴独自留一条美洲豹出入的小径上,他等得百无聊赖。抬起头,他看到上面有一簇兰花……一朵别致的兰花。她像极了一只鸟、一只螃蟹、一只蝴蝶、一个魔法、一个性器,或许甚至还像一朵花。惊艳之下,猎人放下猎枪,并非不冒生命危险地爬了上去。他采到了兰花下来,正好看到朝他走来,朝没有武器、空空两手的他走来,一只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的美洲豹,它被露水打湿了,做梦般地打量了猎人一眼,继续走它的路。
  人们告诉我说,从那以后,就是这个在1860年左右打猎的猎人,改行成了植物学家。我只是想知道他之所以改行是出于对那只温和的美洲豹的感激呢,还是因为兰花,比其他所有的猎物都迷人,已经永远地毁了他,因为在那些地区,人们面临两种危险,必定会去选择其中更坏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