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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莫奈《撑阳伞的少女》
  对阳光的渴望
  阳光的赞歌
  在近代的艺术巨匠中,莫奈可算是热爱阳光、渴望阳光的画家了。晨雾中初升的太阳在海面上洒下一片鱼鳞般的金光,夏天的炎日在草原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微风中摇的白杨树把阳光分成无数的碎片,黄昏中阳光吞没了大教堂冰凉的石壁,塞纳河水面上阳光在翩翩起舞,高高堆积的草垛间阳光深深地渗入,在睡莲的花瓣上阳光静静地休息——莫奈以他毕生的精力执著地追求着、表现着这变化无穷的阳光。在英吉利海峡边的勒阿佛尔港,在布丹(Eugene Boudin,1824 —1898)的启发下,莫奈立志要成为一名画家。从那时起,在他整整70 年的艺术生涯里,大部分作品都是一首首献给阳光的赞歌。
  这幅描绘少女身穿洁白长裙、手撑阳伞站立在小丘上的作品也是如此,画面上几乎每一个细小的局部都闪耀着明媚的阳光。这阳光和维米尔(Johannes Vermeer ,1632—1675)的从窗口微微照入、在吊灯和静物间洒下结晶的阳光不同,莫奈的阳光光芒四射,如洪水一般吞没了整个世界。
  夏天的晴空飘着几朵白云,像一片无边无际的光的海洋。少女的草帽和洁白的衣领间的蓝色丝巾在微风中轻轻飘荡。她似乎是天女下凡,刚刚着陆在这座小山丘上。画面稍带仰视的构图,使少女在蓝天的衬托下更为突出。少女洁白的衣裙与白云的颜色一致,她的蓝色丝巾又同晴空的蓝色相同。这种用同类色来描绘主题与背景的技法是相当大胆的。因为如果稍微处理不当,主题和背景就会混淆在一起。莫奈一定对此了如指掌,他在这幅画上胸有成竹地向这一难题挑战。画面上少女的轮廓不一定很明显,却有着呼之欲出的真实效果。
  占整个画面三分之一的草地是由红、黄、橙、蓝、绿等色的细小笔触组成的。莫奈在处理少女面前的影子时,特意使用了浓重的红、绿色调。它表明莫奈对光的一种认识,他认为即使在影子里光线依然在闪烁发亮。来到这幅画前,我们会有这样的感觉,仿佛我们和莫奈并肩站在他作画的小丘上,一同沐浴着明媚的阳光,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甚至还能感到草地上吹过的一袭凉风,周围充满了爽朗的夏天气息。
  野外作画
  这幅画为什么会具有如此生动的真实感呢?当然,莫奈直接在野外实地写生是一个主要原因。在野外支起画架进行实地写生,这在今天已是普通的作画方式了。但在莫奈的时代,这种作画方式是极为大胆的创新之举。莫奈、毕沙罗、西斯莱等人在塞纳河边写生的作品,在当时说来虽然也能算是风景画,但属于极为简单的草图,一般所谓正式的作品都必须在画室中完成。就连自称“写实主义者”的库尔贝,我们从他的《画室》中,也能见到他凭记忆作画的方式。当然,那时这种极为便利的软管颜料还没有出现,所以要在野外写生,不得不考虑许多实际问题。例如,需带上许多溶解硬块颜料的溶剂等。据说软管颜料是一位名叫约翰朗德(John G. Rand,1801—1873)的美国画家在19 世纪中叶发明的。如果这一发明推迟半个世纪,也许现在历史上的“印象派”就不存在了。
  但是,如果因此就说印象派是从软管颜料中诞生的,这似乎有些可笑吧。其实,实地写生的作画方式从19 世纪30 年代的巴比松画派开始就已经有所发展了,它成了绘画的发展方向之一。那些携带方便的软管颜料只是在物质上解决了一个难题。19 世纪70 年代的青年画家们利用它在野外作画,从而发现了一个过去绘画所未曾表现过的崭新世界。这个崭新的世界就是充满阳光的世界。
  印象派的诞生
  在勒阿佛尔港,在巴黎郊外的阿尔让特伊,莫奈他们终于发现大自然是在阳光照耀下才展现丰姿的。从前的绘画观认为,自然里的一切存在之物都带有它们各自不同的固有色。也就是说,绿草地永远是绿的,蓝衣服也永远是蓝的。
  这些绿色和蓝色在光线的作用下只能产生明暗上的变化。具体地说,这种明暗变化是通过白到黑之间不同的灰层次才得以实现的。因此,明亮的蓝和灰暗的蓝,它们之间只存在明度的差别,不存在色相的不同。
  然而,莫奈他们发现,自然界的物质在太阳的照耀下并不带有固有色。绿色的草地有时在夕阳下会闪烁着红光,蓝色的衣服有时也会被橘红色的阳光吞没,这些色彩变化都是在光线作用下发生的。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描绘了在阳光作用下的色彩世界。
  例如,这幅《撑阳伞的少女》里少女身着洁白的长裙,从裙子上可以看到那晴空的湛蓝与野花的鲜红所带来的微妙的色彩变化。其实莫奈是在白色裙子上添上了淡蓝和粉红的笔触。
  对于当时只相信物体固有色的人们来说,这样的描绘方法是难以理解的。如果在白裙子上出现蓝色和粉红的斑点,他们一定会认为那是裙子上的花纹。现藏于奥赛博物馆的雷诺阿(Pierre-Auguste Renoir,1841—1919)的《阳光下的裸女》一画,当时那些无法理解裸女皮肤上光斑的批评家们就曾攻击说“这是泛着死斑的肉体”。
  这说明人们观察外部世界的眼睛总是受习惯和成规的支配。莫奈他们所努力的,就是要打破这样的习惯和成规去寻求纯粹的感觉世界。他们不管现实中对象的颜色是怎样的,而仅仅凭着自己的视觉器官——眼睛,把自己所见到的一切搬上画面。他们在作品中所描绘的世界,与其说是客观存在的自然,不如说是他们视觉中的自然更为确切。因此,“印象派”这一原本是用来讽刺他们的名字,却意外地道出了其本质。
  人们都知道,“印象派”这个名字是由莫奈的一幅风景画得来的。那是一幅作于1872 年,题名为《印象日出》的风景画。那幅画在1874 年参加了“画家、雕刻家、版画家协会展览会”。那个展览会是由莫奈、雷诺阿、毕沙罗、西斯莱、塞尚等被官方沙龙拒之门外的青年艺术家们自己主办的小团体展。后来这个展览会被称为“首届印象派展览会”,成为历史上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事件。当然,那时“印象派”这个名字还没有出现。
  当时特意来观看这次展览会的《喧噪》周刊的美术记者路易勒鲁瓦(Louis eroy,1812 —1885),以莫奈的《印象日出》一画为例,写了一篇标题为《印象主义者展览会》的长篇艺术评论文章。虽然是一篇艺术评论,但其中充满了对这些青年艺术家的嘲笑与谩骂。他在文章中把那个展览会贬低得一文不值。
  随着时光的流逝,这篇洋洋长文已被人忘却,唯有文章中的“印象派”这个“恶名”还流传至今。路易勒鲁瓦在写这篇长文时绝不可能想到,他所嘲笑的“印象派”后来居然会有如此重大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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