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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千幻万相应如是 话 松果记  
文/大风刮过



“道长,小生的腹中,有条虫。”
我双目微闭,做仙风道骨状,淡淡说:“哦。”
那书生的脸红了一红,迅速向左右看了看,声音又低了些许 :“小生姓周,扬州人士,当下暂住在敦化坊松果巷……”
我仍半闭着眼,超尘脱俗地听这俗生背着自己的出身来历,暗暗打瞌睡。
唉,可叹哪,我相应是,当下也算得一介半仙,长岁山丹圣,竟沦落到在这红尘污秽之地,替凡妇浊夫摇卦看相医蛔虫。
我落得今日如斯狼狈,全都怪闲云观的藜蓬子老儿。数日前,我炼丹缺了一味赤霞粉,来找他借。赤霞粉是这味丹材在丹道中的名称。它还有个俗称叫红宝石磨成的粉。顾名思义,这东西挺贵。我们丹修大都挺苦的,也挺穷的。我也是很穷很苦中的一个。我思来想去,认识的朋友里只有藜蓬子有钱,下山骗丹费,骗成了京城大道观的观主,连皇帝都被他忽悠住了。我想这点赤霞粉对他不算什么,才来和他开这个口。
藜蓬子真心太缺德,他若是心疼东西,不想借给我,直说也罢,偏偏他一副很豪爽的模样答应了,立刻给我包了一大包亮晶晶的红色粉末。我开开心心地捧回去,调和了其他材料搓成大丸子,搁进药鼎中,添柴燃起熊熊真火。刚到当晚半夜三更时分,“砰”的一声,炸了。
我的大半个洞府都被炸飞了。我也一同飞了出去,幸亏命大,挂在了树杈上,没缺胳膊少腿,也没伤到英俊的脸,只闪着了老腰。
可恨连我治腰疼的药也给炸没了。
我揣着烈烈怒火来找藜蓬子算账,这老小子不要脸地遁了,只留下几个我不好意思下手揍的小娃娃看门。
我相信他没有走远,皇宫大内的宝库没空,他肯定得回来。我便从闲云观里扛了桌椅摆在路口,守株待兔,顺带做点小买卖。
书生在喋喋不休背着家谱,我暗自在心中感伤,我怎么当初就想不开当了丹修呢,我们丹修怎么就这么苦这么穷呢!
不远处有个美貌妇人正顾盼此处,想是要来看相,我便打断那书生道:“凡人体内,都有三尸九虫。九虫者,伏虫、蛔虫、白虫、肉虫、肺虫、胃虫、鬲虫、赤虫、蜣虫尔。生在腹部,大约是蛔虫、赤虫或蜣虫了。春暖时节,虫儿亦萌动。这样吧,公子随缘捐些功德,一百文以上即可,贫道赠公子一丸驱虫丹,并一册亲自开光的《太上除三尸九虫保生经》。正午之时,服下丹丸,连接三日早晚诵读三遍经书,虫自消矣。”
那书生急忙道:“道长误会了,小生并非要驱虫!小生腹中的虫也非同一般。”
他犹豫踌躇了一下,再左右看了看,方才又道:“小生若是说了,望道长不要当我胡言乱语。”
在他说话的当儿,我眼睁睁看着那美妇径直走向了旁边卖头花的摊子。
书生巴巴地望着我:“道长?”
啰嗦,有话快说便是!
我收回些精神,敬业地维持着高人姿态,微微笑道:“贫道一向解决的,正是寻常难见,世人不敢信,不能解之事。否则,公子去随便哪个医馆找个大夫把把脉吃帖蛔虫药即可,何必来找贫道?”
书生顿时一脸感动与仰慕,连连称是,继而道:“是这样……小生腹中的虫,会说话。”
我道:“哦。”
书生彻底折服在我超然的气度之下,又开始絮絮叨叨讲起前因后果。
简单说来,就是前天晚上,他独自在灯下读书,正念诵出声时,肚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重复他方才念出的句子,他念一句,那声音就重复一句。
这么好学的虫子,应该不是蛔虫或蛲虫成了精,想吸干他了。
我仍尽责地问了一句:“你肚子没疼?没有陡然消瘦,精神倦怠?”
书生摇摇头。
我便淡淡一笑:“如此,贫道已算出此虫来历。它是一条应声虫。应声虫,乃……”
书生打断我的话:“小生知道。小生在古人笔记中读过应声虫的故事。
这种虫子生在人腹中,会重复人语。”
哦,竟是有几分见识。
我又半闭起眼,做出赞许的姿态,缓缓道:“若想除此虫,也不难……”
书生再度打断我的话:“道长,小生绝非要驱虫!”
那你来做什么?
我这才想到,书生说了这半天话,并没有第二个声音在重复他的言语。
我感受了一下,也没察觉到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