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试读

get_product_contenthtml

秦始皇
  在中国历史上秦始皇是一个令人寻思的人物,他在公元之前,就经过贾谊的责难。迄至近代,既受过章炳麟和萧一山的恭维,也受过顾颉刚和郭沫若的批判。可是我们的好奇心不能因这样的“褒贬。而满足。假使我们撇开赢政的个性与作为,单说中国在公元前X1年,也就是基督尚未诞生前约两百年,即已完成政治上的统一;并且此后。以统—为常隋,分裂为变态(纵使长期分裂,人心仍趋向统一,即使是流亡的朝廷,仍以统一为职志),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现象。我们也可以问,以欧洲人才之多,何以不曾在公元前后,同样由一个地方较偏僻,交通也不是顶便利的国家(有如波兰或保加利亚)做主,以几代的经营,打败英、德、法、意、奥和西班牙的联军,并吞他们的领土,断绝他们各国皇室的继承,并且将各国文字划一为·—种共通的书写系统?这事不但在两千年前不可能,即使两千年后的拿破仑和希特勒都不敢存此念头。由此可知,中夕呖史之不同,不光是人才和个陆的问题了。
  1974年之后,“秦俑”出土,这更增加我们思考的机会。这批陶器塑像据估计约为六千到七千个,个个不同。从脸上的表情,还可以看出各人的年龄和性格。有时一人面目紧张,贴邻一人则轻松而微笑,士兵的头发,好像根据“规定”剃束,但髻辫之间,既大同又有小异之处。他们所着靴鞋的鞋底有圆钉。所穿的甲,铁片以皮带穿贯,都根据实物丝毫不苟的模制,步兵和骑兵的制服也不同。并且这几千个塑像带着战车和兵器构成战斗队形,又能大概一致保存艺术和技术上的同一标准。这些地方,也使我们对秦始皇的为人,另有超过以往历史之评价的感想。
  比如说,以今日科技之发达,我们要重新塑制这几千个(也可能几万个,因为现在出土之秦俑,尚只有骊山陵墓东部带北的一角)陶俑,也势必要组成委员会,由军官、艺术家、科学家、工程师集思广益地研究设计,才制造得出来。秦始皇既为一个“焚书坑儒”的专制魔王,为何有这样的耐性?他为什么不以军事形式的雷同划一为原则,将几千个人像以模型翻砂式地套制,有如波斯大流士(Darius)宫殿前的装潢,又有如罗马的康斯丁(ArchofConstanCe)上面的侧面人像,成排结队地出现,既不必讲究生动,也毋须在艺术角度上斟酌?又很多人指摘秦始皇的迷信,像在陵墓附近配置陶俑就有迷信的嫌疑。可是他如果信神权的话,为什么不采取埃及的办法,将人像塑成几丈高,又设计为鸟头人身,或照印度的办法,造成三头六臂?而偏偏像希腊雅典一样,保存了集体作品之个别的美感?
  这些问题,尚待研究。可是从新发现的资料来看,我们也敢确定中国初期早熟的政治统一,造成“书同文,车同轨”的局面,是一种有历史地理性的组织和一种带群众性质的运动,有如陶希圣和沈任远的提议,我们应从秦始皇的后面,看清战国时代的社会经济因素,认识农业技术的进步,商业的兴起,客卿在各国政治的地位,以及游侠的活动情形。这些因素,促使中国在秦的领导之下统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