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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引 言
  一件与特定历史背景相关的绘画作品,在若干年后,由于历史背景的变化,其丰富的思想内涵极有可能会被后人“ 降解”,其解读必定会有不同程度的丢失,这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但到底会丢失多少?绘画内涵被“ 降解”是否有规律可循?答案足以使我们为之吃惊和深思。
  笔者曾随机在爱好艺术史的人群中做过一次关于“降解度”的测试。以“ 文革”初期的大幅油画《去安源》( 刘春华执笔,作于1967 年秋)为例,70 后的欣赏者认为这是“ 文革”时期个人崇拜的产物,80 后、90 后似乎对其内涵已不甚了了或不感兴趣,他们所了解的大多是关于这幅油画拍卖前后的风风雨雨,特别是该油画的价格及其衍生的印刷品、纺织品、工艺品、邮品和纪念章的价格,这在互联网上体现得十分充分。
  大凡经历过那个是非颠倒时代的人们都知道,《去安源》是要歌颂在1921 年领导安源路矿工人进行大罢工的历史,其作用是否定刘少奇曾经参与领导过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的革命历史。1960 年,侯一民以刘少奇在安源组织路矿工人大罢工为素材创作了油画《刘少奇与安源矿工》,到了“ 文革”之初,取而代之的就是油画《去安源》。随着刘少奇被诬陷为“ 叛徒、内奸、工贼”而遭到更残酷的批判,这幅油画所深藏的政治内涵已不仅仅是表现“ 个人崇拜”了!可以说,再过几十年,当我们这些“ 文革”历史的见证人均不存在的时候,我们的后几代人对该图的研究就要进入浩繁的考证程序了。因为画面本身没有丝毫关于刘少奇命运的信息。
  该幅油画的创作时间距今才四十多年,后代们对它的理解已经从表面化到片面化,再到商业化,令人感怀颇多。我们现在遇到一帧大约在900 年前绘制的风俗画—— 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卷( 绢本水墨淡设色,纵24.8、横528 厘米,故宫博物院藏,以下简称“《清》卷”),我们对这件历史名作的解读有多少是真实的?还有多少是遗漏的?至今国内外还有一些专家、学者认为:画就是画,不要太纠缠历史。众所周知,《清》卷是表现古代社会生活的风俗画,既然如此,那就不能离开当时具体的社会历史背景去解读它。
  《清》卷和《去安源》,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时代的两幅画,但是找回我们认知中所丢失的内涵,都离不开探寻当时特定的社会历史和文化背景,在这一点上都是一致的。大凡这一类因社会历史孕育出来的艺术产物,无论古今,一一如此。
  将艺术作品与当时的历史背景联系起来进行分析和研究,是当今通常的解读绘画的手法,问题在于不能只联系抽象的大背景,就如同不能笼统地说十年“ 文革”的历史是产生《去安源》的创作背景一样,应具体到刘少奇遭厄运之初的1966年夏至1967 年秋,那才是创作该油画特殊的历史背景。同样,对《清》卷来说,首先应考证出绘制该图的时间系北宋哪一个具体时段,这个时段具体而特殊的政治、经济和文化背景才是催生《清》卷真正的历史原因。
  笔者以为,有一些图像是没有历史密码的,古人和今人都能读懂;但有一些图像是有历史密码的,只有当时的人们才能够读懂。远隔千百年的我们切忌用今天的生活经验去解读古人留给我们的历史图像,无论是全图的构思立意,还是图中的细节描绘,只有还原到当时具体的政治、经济背景和社会环境以及文化语境中,才能显现出它的历史密码,方可探知当时的社会发展状况如物质文明状态和政治文明程度,告诉我们所不知道的一切,或纠正我们对历史的误判。
  六十余年来,国内外刊发了四百余篇介绍和研究《清》卷的论文和专著,取得了丰厚的学术成果。近年,海内外许多学者再度关注《清》卷,可见今人对它的认知还远远没有结束。对某一艺术史课题的研究,往往经过几十年后,螺旋式地回到它的原点之上,重新审视初的认知结果,不断接近真理。笔者以为,应重新审视《清》卷的一系列基本问题:如张择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该卷究竟绘于何时?当时的政治、历史、文化与艺术背景和条件是如何催生出它的?画中所绘地域究竟是哪里?其具体细节如何?其主题和思想内涵是什么?其创作动机如何?为谁而画?结局怎样?又为何被金朝文人题跋?金、元、明三朝文人的跋文如何看待?等等。
  拙著将试图逐一解开上述疑问的历史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