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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
《小巴黎人报》(插图文学附加版) 1901年 1月20日 星期日 第624期
LE PETIT PARISIEN(SUPPLEMENT LITTERAIRE ILLUSTRE)No624,DIMANCHE 20 JANVIER 1901
在中国(在保定府执行的处决)
三个策动保定府大屠杀的清朝官员刚刚被处决。此事可是大费周折,因为要找到一位执行 死刑的刽子手还是很难的。后还是德国人贡献了一人,同意以一千两银子(相当于 3000 法郎)的价格砍下这三颗人头。行刑当天的早晨,这位刽子手感觉风险太大,于是决定不执 行之前的约定了,后以死相威胁他才勉为其难地完成了这个苦差事。
大批的民众前来围观,出现在刑场的还有在北京遇刺身亡的德国公使的兄弟德国将军冯?克 林德先生,以及代表所有联军部队的军官。场面异常悲??:刽子手穿着蓝布衣裳,手执大刀, 他的两个手下负责抓紧犯人,一个手下抱紧犯人的上身,另一个提着犯人的辫子好让他低下头。 犯人们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刽子手往后退了一步,抡起手里的大刀,用力地挥舞了一下, 然后迅速地砍了下去。但是在处决其中一个犯人的时候砍了两次才彻底把头从他身上砍了下 来。行刑之后,每个死刑犯的头都被挂在一根杆子上当街示众。
1902
《虔诚者报》1902 年 1 月 19 日 第 1307 期 LE P?LERIN No1307, 19 JANVIER 1902
皇室回京
一再推迟回京的清 朝皇室终于回到北京, 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皇室成员从保定府乘坐他们不久以前还极为痛 恨的洋鬼子发明的火车,在离北京城 3公里远的地方下了车。以下是电报内容:
1月7日,下午3点, 北京。皇帝的随从 1 点半开始进入紫禁城。皇 帝和慈禧太后都乘坐着 黄色的轿子。几千名盛 装打扮的贵族骑马随行。 护卫队手持成百上千面 锦旗和华盖。在大约 6 公里的道路两旁,士兵 们跪在地上充当人墙。
慈禧太后尤其受到顶 礼膜拜,人们在她面前 下跪,皇帝则一动不动。据一封来自纽约的电报称,皇帝在行进的队伍 中甚至被一个木头人替换了。一切皆有可能。
附注:拉内桑先生决定 把在北京传教过程中牺 牲的保罗?亨利先生的尸体及士官生埃贝尔的 尸体运送回国。
1908
《画报》1908 年 6 月 20 日 第 3408 期 L’ILLUSTRATION No3408,20 JUIN 1908
中国的西奥多拉
近中越边境发生了一起事件,一名法国军官和几名越南狙击手中了中国军队的埋伏而被枪杀。该事件的发生又将我们的视线转移到了中国。正当舆论越来越相信中国正在走向现代化并逐渐强大的说法时,该事件又为我之前在中国调研后发表在《时报》上的几篇悲观情绪的文章提供了佐证。中国似乎并不像人们谈论的那样会重焕生机,盲目地西化如同是在一个行将就木的躯体上施用一种功效过于强大的治疗方法,终只会加速重大危机的爆发。
当人们看着中国这个世界上腐朽的国家做着垂死挣扎的时候,如果联想到在这半个世纪风雨飘摇的历程中,竟然是一个女人在主持着朝政,这场独一无二的好戏就会显得更加引人入胜。大清国的命运与这位不凡的女性紧密相连,似乎她一旦去世大清国也会跟着一命呜呼。而她那非常独特的性格加上超强的控制欲,也似乎在各方面铸就了她悲剧的命运。要印证这一说法只需要了解一下她如何开启自己的统治,以及统治过程中的几条重要脉络即可。
慈禧是清朝一位将军的女儿,后来成了咸丰帝的妃子,而这位皇帝于 1861 年就去世了。慈禧为咸丰帝生了一个儿子,而正宫皇后却始终未生下一男半女。由于慈禧所在的寝宫位于皇宫西侧,故被称为“西太后”,而皇后也因为同样的缘故被称为“东太后”。据说根据大清律例,正宫皇后便成了妃子所生孩子的母亲。而此时的慈禧野心和控制欲已经逐渐成型,懂得如何利用自己作为儿子生母的各种特权,而另一方面正宫皇后也恰逢其时地去世了。之后, 当她的亲生儿子也驾崩,身后没有留下子嗣继承的时候,她便顺理成章地成为大清国的 统治者。在她的统治末期,通过发动一场政变,她开始独掌大权,在这之后她将侄子光绪帝 推上皇位。光绪帝当时年仅 5 岁,他当上皇帝可以给慈禧留下充足的摄政的时间。此外,他 还是慈禧的一位情人咸丰帝的弟弟醇亲王的儿子。
这位既美丽又淫乱的皇后实际上充满了肉欲,她的风流韵事被认为数不胜数。所以她也是 一位放荡的皇后,她的私生活让我们联想到了欧洲历史上拥有至高权力的女性统治者的生活。但她同时也很睿智、精力旺盛,又专制威严。这一点不仅体现在她发动宫廷流血政变从而登上统治者的宝座这件事中,在如今,中国历动荡的时期之一发生的种种重大历史事件 中,她也无不表现出这一点。
她掌权的时候,英法联军刚刚结束对北京的远征行动,清朝也在全力镇压太平天国运动。她还相继处理了一系列不幸的战争,先是法中在南方的战争,继而是日中在北方的战争,接 着是1900 年在义和团运动爆发之后的中欧大战。尽管人们矢口否认,但是当义和团这个排外的组织攻取了北京城之后,慈禧立刻演变成了这个组织的首领。到处张贴的屠杀外国人的标语上都签署了她的名字。而当义和团的反洋运动失败之后,慈禧又巧妙地把这帮受欺压多疑的人们欺骗了。我记得 1904 年,Mgr Favier 向我大加赞赏慈禧,似乎已经忘了北塘之战,对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浑然不知。不管人们怎么想,有件事还是很蹊跷,慈禧的相好醇亲王在这场危机爆发前就已经在为危机做准备,而慈禧也正是选择了他的儿子作为了皇位的继任人。
其实她的威严和决断更多地体现在她对内政的处理上。中国领土面积广阔,各省之间缺少沟通联络,各地的情况不一,这些都加重了慈禧处理朝政的压力。除此之外,她还要应对宫 廷里接二连三的阴谋。每天周旋于此,哪怕是拥有清醒头脑和坚强神经的人也要抓狂了。人们还记得 1898 年,她在年事已高的情况下是如何果断严厉地挫败了宫廷的一场阴谋。她的侄子光绪借鉴了改良派人士康有为的思想,感到只要有慈禧太后和她周围保守派的存在及阻挠,他是无法实施变法思想的,因此他决定控制慈禧太后和她的亲信。政变应该是发生在夜晚。袁世凯本来答应了天子给予他兵力上的支持,却终背叛了光绪,在事发的前一天向慈禧太后告密。太后毫不犹豫地下令逮捕维新派人士,所有主张革新的官员,除了他们的首领逃跑以外,都在被逮捕后立即问斩。而光绪则像是一个做坏事被当场捉住的顽童一样,被她的姑妈软禁在了皇宫的某间阁楼里,慈禧太后则再度训政。
接下来,她还要处理一桩谋反,虽然远没有上一件严重,但是由于策划谋反的人物很有手段,也使得此事处理起来很棘手。这件谋反案只有少数的人知道,我是从欧洲殖民地的一位知名人士那里获取了一些细节。由于形势所迫,他在这件事件当中充当了心腹的角色。事件的女主角曾是外交界的一位中国年轻女子,几年前她还在巴黎的沙龙赢得了不少人的喜爱。回到中国之后,她便成了慈禧太后的贵宾。她既会卖弄风骚,又野心勃勃,一心想着俘获皇 帝的心。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眼看着她就要成为皇帝的妻子了。但是要成功做到这一点还需要废掉或者铲除皇帝的正宫皇后,也就是慈禧太后的侄女,并且要囚禁或者干脆杀掉慈禧。我们这位看上去只会调情跳舞的娇弱的洋娃娃,在这件事中却表现出了誓死的决心,面对一个如此惊险恐怖的计划却丝毫没有动摇和犹豫。她甚至亲自督办此事,还买通了一些帮凶。这次她买通的帮凶不是什么士兵或者官员,而是一些更加机智可靠的人——皇宫的太监。这件事情本应该很容易地演变成一出悲剧,却以一段滑稽的结尾告终。具体如何我也不太了解,总之后这个阴谋被太后揭穿了,这位小姐还好被人及时提醒,连夜和家人化身苦力潜逃到 了公使馆,然后逃到了上海。
大约在经历了日俄大战之后,慈禧太后懂得了革新中国的必要性,终于鼓足勇气打破了长久以来的传统,主张采取改革方案。也许她是受到了时局的压力,在一心稳固自己家族统治的心理之下才被迫做出了改革的决定,她开始实施改革的手腕是如此强硬,让人不禁感慨她
也许真得能够终完成这项伟大的事业。尽管岁月已经熄灭了她对肉欲的热情,取代了她年轻时的轻狂,她的精神和身体却还保持着异于常人的活力。在接见公使团的夫人们时,尽管 已经74 岁的高龄,她还陪着她们攀爬自己花园里的假山,玩得不亦乐乎。
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便是美丽的尤物也难逃岁月的摧残。一年半前,太后患上了面瘫,她的健康状况大不如前,体力和脑力也都极大地衰退。从此她也只剩下风烛残年, 只能靠着在后的两次事件中的影响力来勉强维持着统治。她此时所做出的所有决定都反映出了她头脑的混乱,使得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王朝更加危急。她处在各种利益相左的集团帮派之中,来回摇摆不定,经常意气用事,甚至认为后一个和她讲话的人有道理。人们看到一些本已失宠的总督重新被召回,觐见了太后之后一下子就变成了宠臣,可是几天之后就又 失去了太后的宠爱。如此阴晴不定的情绪糟糕的结果就是没有一个可持续的政策,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之前施行的改革措施所经历的各种摇摆和反复。那些近两年关注中国政治的学者们见证了中国政策经历的前所未有的波动,这在其他国家中也是史无前例的。这种不停的变动让大臣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愈演愈烈,大家都满怀希望可以得到太后更长久的宠爱,而此刻的中国需要的却是人民的团结。尽管慈禧太后生前依靠自己的权威能够将各个利益相左的集团团结在自己周围,但如果有一天她去世了,按照现在某些省份已经开始宣扬的革命思想,我们可以想见到时候全国一定会陷入一片混乱,没准儿还会引发一场大的灾难。太后似乎有时也能预感到这种悲惨的结局,所以也在努力逆转时局,避免灾难的发生。她试图让水火不容的敌对双方和解,比如袁世凯和张之洞。她把这两个冤家叫到身边,希望他们两家能够联姻来化解彼此的矛盾。她也一再招失宠赌气的陈忠贤回到朝廷辅佐她,结果却徒劳无功。人们能感受到她将各路分散的势力重聚在摇摇欲坠的清朝皇室周围的坚定意志,但同时又能感 到她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
如今,这位为了保持家族统治而不顾一切与命运抗争的中国统治者,虽然饱受疾病的侵扰和岁月的磨砺,看上去仍然令人印象深刻。个头虽然不高,身材也一般,但是她骨子里那份高贵气质还是让人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她因面瘫而下垂的脸颊,以及轻微歪斜的嘴巴都无法遮挡这位统治者瘦长的脸蛋、高挺的鼻梁及炯炯有神的眼睛给她带来的动人心魄的魅力。她的嗓音既甜美又威严。与一般的汉人和满人不同,她并不化妆。她超长的指甲嵌在金指甲套里,服饰雍容华贵,佩戴的珠宝绚烂夺目,尤其是她珍珠做的头饰,无不突显她让人顶礼膜拜的威严。除了欧洲人以外,其他人等,包括皇帝在内一律跪着和她讲话。
这就是远东的西奥多拉,从 47 岁起就开始统治着她的臣民。她身上令我们激动不已的地方不仅仅是她狂风暴雨般的经历,也不仅仅是她神一般的仪表以及她非凡的权力,而是她那有着上千年辉煌历史如今却奄奄一息行将就木的古老文明的象征。
让·罗德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