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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和林彪,两个分不开的名字。1927年,蒋汪的叛变浇熄了大革命的熊熊烈焰。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毛泽东临危受命,领导了湘赣边界秋收起义,“农运大王”上山当了“山大王”。林彪随南昌起义余部艰苦转战,差点当了逃兵。朱毛会师井冈山,相识在革命摇篮。被篡改了的历史,林彪变成了与毛泽东握手的人。暮年的毛泽东垂首低吟: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需待七年期。


毛泽东与林彪,二十世纪中国历史舞台上两个威名赫赫的人物。
一个是光耀千秋、辉泽永驻,一个却是煊赫一时、转瞬即逝;一个是矗立在人民心中的巍巍丰碑,一个却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然而,这又的确是两个分不开的名字。
从二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初,两人交往了几近半个世纪。这半个世纪,正是当代中国经历为剧烈的社会动荡与变革的时期,因此,毛泽东与林彪之间的交往,与中国社会的变化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两人关系的,是“文化大革命”中林彪被看成是毛泽东“亲密的战友”,并被毛泽东指定为自己的法定接班人,白纸黑字地载入中国共产党的章程。经历过那个动乱年代的人,对那个总是跟在毛泽东身后形影不离,手里始终高举着小红书,清瘦的面孔上永远堆着谦恭的笑容,讲话声音尖厉的人,留有鲜明而又痛苦的记忆。这种关系又以林彪在篡党夺权的阴谋被毛泽东觉察后,铤而走险驾机叛逃,折戟沉沙摔死在蒙古温都尔汗而告终结。
毛泽东是在1928年4月或者稍后认识林彪的。这一年毛泽东三十四岁,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著名的农民运动领袖,成熟的职业革命家,井冈山红色根据地的领导人,这时林彪不过二十岁出头,是一个投身军旅不久的青年学生。两个人的结识,缘于南昌起义和秋收起义两支队伍的井冈山会师这个中国革命史上的大事件。
此前一年,即1927年,由于国民党新军阀蒋介石、汪精卫先后背叛孙中山生前确定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投入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和外国帝国主义势力的怀抱,疯狂杀戮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了,中国大地笼罩着一片血雨腥风。用毛泽东的话说:“从此以后,内战代替了团结,独裁代替了民主,黑暗的中国代替了光明的中国。”(《毛泽东军事文集》第2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766页。)在这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为了挽救革命,中共中央于8月7日在汉口召开紧急会议。会议尖锐地揭露和批判了陈独秀的右倾机会主义路线,确定了实行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屠杀政策的总方针。毛泽东在会上提出了“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的著名论断,并在会上被选为临时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会后,毛泽东受命为中央特派员,前往湖南组织领导湘赣边界地区的秋收起义。
毛泽东到湖南后,告别留在长沙板仓的妻子幼儿,投入到紧张的起义准备工作。他被改组后的湖南省委任命为负责领导秋收起义的党的前敌委员会书记,精心筹划和周密组织了起义的准备工作,参加起义的部队和工农武装被编为工农革命军军师,次鲜明地打出了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军队的红旗。
9月9日,震惊全国的湘赣边界秋收起义爆发了。起义部队分别从修水、安源、铜鼓出发,按原定计划向长沙进攻。由于反动军队远比起义部队强大,各路起义部队相继失利。9月19日,起义部队在浏阳文家市会合。在里仁小学的教室里,召开前委会议。毛泽东在会上毅然决定放弃攻打长沙的计划,向敌人统治力量薄弱的湘赣边界山区退却,保存革命力量。随后,部队经萍乡、莲花,到达永新的三湾村。在这里,毛泽东对起义部队进行了建军史上有重大意义的“三湾改编”,并派人与井冈山的农民武装首领袁文才联系。部队到达宁冈古城后,毛泽东在前委会议上作出了在井冈山创建红色根据地的英明决策,决定对井冈山的袁文才、王佐两支农民武装进行改造。10月7日,工农革命军在毛泽东率领下来到茅坪,建立了留守处和后方医院。27日,部队到达井冈山的腹心地——茨坪。
从文家市到茅坪,历时一个多月,辗转行程约千里,工农革命军经过艰苦转战,终于将红旗插上了井冈山,迈出了开创中国革命道路的步。在这个革命摇篮里,微弱的革命火种保存了下来。
井冈山地处罗霄山脉中段,位于江西的遂川、宁冈、永新、莲花和湖南的茶陵、酃县等县之间,以宁冈为中心,方圆五百里,纵横八十里,峭壁耸立,林木蔽日,只有五条蜿蜒崎岖的山间小道出入,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回旋余地大。山上有村落,出产稻米和各种杂粮,四周连接着物产较为丰富的地区。
这一地区曾经受过大革命的洗礼,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和群众基础较好,并有斗争经验丰富的群众地方武装,一举一动可以影响到湘赣两省及邻近省份。这里具有建立革命根据地的优越的地理条件和群众基础,是革命军队养精蓄锐的好地方。毛泽东带领秋收起义部队到达井冈山后,领导湘赣边界军民重建党的组织,开展武装斗争,广泛发动群众,深入土地革命,建立红色政权,开始了创建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伟大斗争。到1928年2月,在以毛泽东为书记的前敌委员会的领导下,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已经初具规模。部队由上山时的两个营约七百人,发展为两个团一千五百余人。边界先后成立了宁冈、遂川、永新、茶陵四个县委和酃县特别区委,莲花也有了党的组织。暴动队和赤卫队等各种形式的地方武装也相继在各县建立起来。工农革命军在地方武装的配合下,先后攻克茶陵、遂川、宁冈三座县城,并建立了这三县的工农兵政府。地方党组织和革命政权发动和领导广大劳苦群众,打土豪、分田地,土地革命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受尽了剥削和压迫的老表们扬眉吐气,边界地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新气象。
3月上旬,执行“左”倾路线的湘南特委派代表上山,指责边区行动太右,烧杀太少,撤销了以毛泽东为书记的中共前敌委员会,并强令毛泽东率工农革命军远征湘南,策应湘南特委领导的湘南起义。犯了“左”倾错误的中央,还撤销了毛泽东的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的职务,当时误传为开除了毛泽东的党籍。前委取消后,改组为师委,毛泽东只能当师长,师委书记由何挺颖担任。毛泽东率领主力部队离开根据地后,敌人立即乘虚而入,除少数山险地带外,整个根据地被敌人占领,遭受了残酷的洗劫。
3月底,毛泽东在酃县中村得到了湘南起义失利的消息,便率领部队向湘南方向前进,以接应朱德、陈毅的部队同湘南农军向井冈山转移。在离开中村之前,毛泽东向全体指战员讲话。他风趣地说:上级让我当师长,军旅之事,未知学也。我不是个武人,文人只能运笔杆子,不能动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当师长有点玄乎。可是,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要靠大家了。(何长工:《伟大的会师》,《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下册,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年版,第366~367页。)到桂东的沙田,毛泽东在一块稻田里向部队正式宣布了“三大纪律六项注意”。毛泽东率部在桂东、汝城击溃反动地方武装,在资兴与萧克领导的农军汇合,经酃县于4月28日回到宁冈砻市,胜利完成了掩护湘南起义部队向井冈山转移的任务。
由朱德、陈毅领导的这支部队,是南昌起义失败后保存下来的队伍。根据中共临时中央的决定,周恩来、朱德、贺龙、叶挺、刘伯承等同志领导我党掌握的一部分军队,于1927年8月1日在江西省会南昌举行暴动,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的枪。参加起义的主力部队是贺龙领导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叶挺领导的第十一军第二十四师,朱德担任团长的第三军军官教育团及其他一些部队。
起义前,周恩来指示聂荣臻到南昌、九江之间的马回岭,将由原叶挺独立团改编的第四军第二十五师拉到南昌,参加起义。聂荣臻、周士第冲破张发奎的阻挠,成功地组织第二十五师第七十三团、第七十五团和王尔琢任团参谋长的第七十四团一个重机枪连,于8月2日赶到南昌,与起义主力部队会合。南昌城内的起义战斗已于前一天胜利结束。周恩来见到聂荣臻等十分高兴,说:“行动很成功!我原来没有想到这样顺利,把二十五师大部分都拉出来了。”(《聂荣臻回忆录》上册,解放军出版社1983年版,第65页。)以后朱德、陈毅率领上井冈山的,主要是这支队伍。林彪当时也在这支队伍里,是第七十三团营第七连连长。
林彪,1907年出生于湖北黄冈的林家大湾。原名林育蓉,报考黄埔军校时改名为林彪。1926年毕业于黄埔军校第四期步兵科。他有两位在中国革命史上大名鼎鼎的堂兄:林育南和林育英。正是在他们的指引下,林彪加入了共产党,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军校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享有“铁军”美誉的叶挺独立团第二营第七连,当了一名见习排长。林彪随部队参加了北伐,因作战勇敢被升任连长。
聂荣臻、周士第率部队抵达南昌后,第七十三团和第七十四团一部经过补充,整编为第二十五师,周士第任师长,陈毅任第七十三团政治指导员,林彪仍为第七连连长。从时间上看,林彪是在南昌起义后一天随部队到达南昌的,更重要的是,林彪作为起义部队的一名下级军官,无缘参与有关起义的重大决策。林彪对此是十分清楚的,恰恰这一点始终成为他的一块心病。妒忌之情溢于言表。“文化大革命”中他无端陷害贺龙,迫害朱德、陈毅等老帅,或多或少与这种晦暗心理有些关系。
南昌起义后,汪精卫急令张发奎、朱培德等率部向南昌进攻。中共前委按照中央原定计划,决定率军南进广东。起义军在未经整顿的情况下,于8月3日到5日先后撤离南昌,沿抚河南进。到进贤时,第十师师长蔡廷锴率部折向赣东北,脱离起义军。8月下旬,起义军到达瑞金、会昌地区,与堵击我军的第八路军李济深部发生激战。虽毙伤敌人甚多,起义部队也伤亡近两千人。
在这次作战中,林彪初步显示了他的军事才能。林彪所在部队本来担任后卫任务,为了打通去广东的道路,上级命令林彪带七连火速到前线参战。进入阵地后,林彪注意到敌人正面的火力很强,两侧较弱,决定不在正面硬碰硬地打,改从侧面偷袭。他命令二排在一排的掩护下,沿着一条干水沟向敌人侧翼运动。二排就要接近敌人火力点时,被敌人发现。未等敌人调整火力,林彪下令二排战士向敌人发起猛攻。守敌抵挡不住凌厉的攻势,仓皇后撤,二排乘势占领敌前沿工事。接着全连官兵展开攻击,敌人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七连为此受到营部、团部的表扬。
会昌之战后,前委决定改道经福建长汀,再沿汀江、韩江进入东江地区。9月下旬,起义军主力转进至广东潮汕地区,第二十五师进占大埔三河坝。9月28日起,起义军主力与寻求我主力决战的第八路军东路军,在汤坑(今丰顺)东南的白石遭遇。经三昼夜激战,起义军伤亡二千余人,无力再战,遂退出战斗,向海陆丰一带撤退。经葵潭附近时被敌截为两段,部队大部溃散,起义军主力失败。余部一千二百余人进到海陆丰,加入东江地区的革命斗争。
起义军主力南下后,由朱德领导留守三河坝的第九军和第二十五师等部,与敌展开激烈的战斗。在这次作战中,林彪的表现较会昌之战大为逊色。
10月2日,由钱大均指挥的敌右路军第十八师和新编师共三千多人,自梅县向三河坝、大麻一线的起义军部队发起进攻。这时,起义军兵力不足三千人。在朱德的指挥下,第九军和第二十五师与敌军激战数昼夜,给敌钱大均部以重大杀伤,但自己亦伤亡惨重。为争取主动,朱德、周士第决定我军交替掩护,逐步撤退。陈赓率第二十五师第七十三团一营担任阻击掩护。当时的战斗十分惨烈,战场上杀声震天,血肉横飞。敌人的重兵一次次向我军的阵地扑来,又一次次地被打了回去。毕竟敌人的兵力火器比我军强大得多,一营的防御阵地被源源不断向上涌来的敌军冲破了几道缺口,部分连排因减员或分割无法保持正常建制,各自为战。
担任战场指挥的陈赓突然发现林彪的七连正在徐徐后移,七连恰好位于我军防御阵地的中央,如果被敌人楔入,后果不堪设想。陈赓急忙召来林彪询问情况,林彪说:“我们连牺牲太大,有生力量仅存三分之一,撤吧!”“不行,”陈赓厉声道,“没有总部的命令不许撤退,你给我往上冲,填补阵地缺口。”林彪仍想说服陈赓撤退,陈赓大声吼道:“你再说我就枪毙你!”林彪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下去弄不好会掉脑袋,于是掉头又带着七连投入战斗。这场恶仗从早晨一直打到黄昏,陈赓才下令后撤。
三河坝激战后,第二十五师仍保留着一个师部和三个团的建制。在向潮汕转移途中,第二十五师在饶平附近与由潮汕撤出的第三师周邦采、毛泽覃、粟裕等二百余人会合,得知主力已经失败,前委和革委已经解散。为保存力量,遂东进入闽,沿闽粤边界向北转移。
10月中旬,第二十五师等部到达闽西武平地区,在这里利用有利地形,打退了追敌第十八师,继而进入赣南,到达安远天心圩。这时,部队已十分困难,一路上人越走越少。全军只剩下一千五百多人,长短枪一千支,重机枪二挺。由于失去了上级党的领导,军心涣散,一些师、团军官丧失了坚持斗争的信心,相继离开部队。
十月秋深,山区的气候已经凉了下来,部队还穿着起义时发的单衣。几个月的长途跋涉和连续作战,已是衣衫褴褛,难以蔽体。鞋子早穿烂了,有的战士撕块破布把脚包起来走,有的索性就打赤脚。行军常常赶不到村庄,露营便成了常事。各人弄把树叶子垫在身子底下,大家穿着被汗渍浸透的衣服,怀抱着枪支,背靠背地挤在一棵树下,互相暖着身体睡上一夜。早晨醒来,刚被体温烘干的衣服又被露水打湿了。寒冷、饥饿折磨着人们,各种疾病接踵而至,又缺医少药,有的战士头天在树下和大家偎在一起露宿,第二天早晨就再也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