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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禄大军为何攻不下使馆区

 

果然不出所料,端王以“太后上谕”的名义调天津总兵张怀芝率开花炮队进京,炮轰使馆区。张怀芝自然觉得这是一个“立功”的大好时机,于是他也没多想就在使馆区外布炮。这时候荣禄大人也来到现场了,他亲自巡视、亲自视察,并且还告诉张怀芝,城墙上居高临下,便俯攻,如果要炮轰使馆,将军你是可以将大炮布置在那里的。
  视察完毕,荣禄离开了。张怀芝便带领大家把开花炮抬上城墙,将炮口对准使馆区,想到就要炸平所有的使馆,一举歼灭使馆区里所有的洋人,士兵们都很兴奋,跃跃欲试,大家就等着张怀芝一声令下,就要万炮齐发了。
  “等一等!”张怀芝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然后他才突然发现:奉太后之命进攻使馆区的是荣禄,而荣禄虽然来“视察”了前线,却自始至终没有对他下达过炮轰使馆的命令。如果自己一声令下,炮兵开炮,使馆区被夷为平地,不说将来遭到洋人清算的就是自己,即使是在朝廷这边,自己也可能是替罪羊——谁叫你当初擅自开炮的啊?
  张怀芝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于是他赶紧命令炮兵暂停发炮,自己一路小跑,跑到荣禄府上请示,到底要不要发炮,请荣禄给他一道手谕。
  荣禄很客气地接待了张怀芝:“张将军,来来来,看座,看茶。”
  做完这些,荣禄就微闭双目,无论张怀芝如何请示、如何请求,荣禄就是不开口,就像是入定的高僧。
  不过张怀芝也不傻,他一边喝茶一边说:“大人您今天要不给我一明确指示,我就睡您这儿了。”(“中堂今日不发令,怀芝终不肯退。”)
  荣禄怕的就是这种人啊,看来是一物降一物,高深莫测的碰上了泼皮无赖。见装睡对付不了张怀芝,此时的荣禄睁开双眼,徐徐说道:
  “横竖炮声一出,里边总是听得见的。”
  张怀芝明白了,荣禄大人要的只是“炮声一出”,只是皇城“里边”能够听见炮声。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使馆区外百炮齐发,炮声隆隆,但使馆区内基本无恙,因为那些炮都是朝天炮,相当于放礼花——“很奇怪,清军总是很喜欢在晚上发动进攻,而那些炮弹基本都打向了月亮。”(美国公使夫人萨拉·康戈尔:《北京信札》)
  如此一来,除了不能出去遛弯,公使们的生活还是蛮滋润的,其实和以往也并没有多少区别。月光之下,法国公使一边享受着牛排,一边咕咕哝哝:“Noussommesperdus!”(“我们完了!”)公使们喝着事先储存的香槟,吃着牛排和鱼子酱,晴天打打板球,雨天去划划船,
  而夫人们以弹钢琴、唱歌剧、在遮阳伞下野餐来打发时光,在使馆区中央的钟楼底座,成了一面诗墙,各种格言、打油诗贴在上面。
  只有跟洋人真的有仇的董福祥是真心进攻的,不过,正是因为他真的要攻,荣禄给董军的枪炮是有限的,董福祥向荣禄申请给董军开花炮,荣禄说没有,以土炮对付之。
  也就是说,荣禄已经成功地将“进攻使馆”转换为“隔离使馆”,这叫围而佯攻,或者叫实围虚打。但“围攻使馆”毕竟是慈禧亲自下达的命令,荣禄大人难道就不怕慈禧追究吗?
  对于这一点,荣禄也是很有自信的。
  之所以能够成为慈禧信任的心腹,荣禄靠的就是“善于揣摩上意”——请注意“善于揣摩上意”和“揣摩上意”是有很大区别的,的区别就是前者能够不留痕迹,一切自然而然,不仅能让领导放心,还能让领导舒心,而后者会死得很惨,比如著名的杨修先生。
  经过多年的历练,荣禄已经不仅对慈禧的思想意识把握准确,对慈禧的潜意识都把握很准确!别的大臣在“紧跟慈禧”,对慈禧的上谕不折不扣地执行,而荣禄大人还要思考的问题是:慈禧为什么发这样的上谕?在上谕背后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这就需要对慈禧的真实想法和下一步行动做出正确的预判!总之,对于慈禧想做而一时不能做的,荣禄可以先替她做了再说;而慈禧不想做而又一时不得不做的,荣禄有限度地去做,以便不将慈禧推向火坑,给领导留个转圜的余地。
  “围攻使馆”,就是慈禧不想做而又一时不得不做的事情。虽说她的战争动员令慷慨激昂,誓死抵抗到底,但荣禄同志很清楚,那是慈禧拿给别人看的,去鼓动“天下军民”的,在她老人家的骨子里,真正要与洋人拼个鱼死网破,她可从来没有那样的想法。不管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比如和谈,比如签条约,比如其他什么办法,只要能保证洋人不再对她的权力安全构成威胁,与洋人的战争就会结束。慈禧也并不是想要几炮轰掉那些公使,“进攻使馆”也只是在已经开战的大背景下不得不做出的决定,慈禧对公使们还是那个老想法——做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