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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唐代交通工具中有一类是使用人力“挽”或“扛”、“抬”的,其中有“肩舆”、“腰舆”、“篮舆”、“兜笼”、“担子”、“步辇”等各种称呼,形制都不甚明白。唯有一种人力交通工具有图像作证,那就是“步辇”。因为存世有一幅传为阎立本所画的《步辇图》。在这幅图中,唐太宗盘坐在“步辇”上,周围有六位宫女抬辇,两位宫女持扇,一位宫女持华盖,正在接见吐蕃为赞普求婚的使者禄东赞。从图中看,这所谓的“步辇”只是一个方形的榻状物,上无遮蔽(需宫女在后打华盖遮蔽),下有四腿,左右两根抬扛。但这真就是“步辇”的形制吗?
    我们知道,辇本是人挽之车。唐代皇帝乘坐的辇有七种,即大凤辇、大芳辇、仙游辇、小轻辇、芳亭辇、大玉辇、小玉辇 。这些辇都用于礼仪活动而其中并无“步辇”。史籍中记载的“步辇”可能只是当时的一种泛称,后来才形成定制。由于辇实际上就是将车的轮子去掉,因此从形制上说,它的一大特点是有车屋。《杜阳杂编》卷下记9世纪中同昌公主出降,“乘七宝步辇,四面缀五色香囊”。从“四角缀香囊”看,此步辇就有车屋。又《十国春秋》卷四九《后蜀二后主本纪》云后主“出则乘步辇,蔽以重帘,环结珠香囊,垂于四角,香闻数里,人罕睹其面”。由于垂有帘子,更清楚地说明步辇是带有车屋的。
    但是《步辇图》中唐太宗乘坐的交通工具却不带车屋,形制也很小,且并非由人扛在肩上,因此它显然不是“步辇”。
    那么《步辇图》中画的交通工具是什么呢?应该是“腰舆”。按“舆”本与“辇”相似而小,常与辇混称,但二者仍有不同处。将《步辇图》中的交通工具视为“腰舆”,有以下几点根据:
    一、舆在宫中使用时用于比较随便的场合。《隋书》卷一〇《礼仪志五》记隋制:“今舆,制如辇而但小耳,宫苑宴私则御之。”这就是说“舆”比较小并一般用于宫苑中行走和赴宴。至唐制,《唐六典》卷一一《殿中省》“尚辇局”条更指出,皇帝除上述七种辇外,还有三种舆,其中“五色舆”和“常平舆”与辇一样,只用在礼仪中,唯有“腰舆,则常御焉” 。这就是说唐代皇帝常乘坐的多是腰舆。《资治通鉴》卷一九八唐太宗贞观二十年    二月条记太宗“尝乘腰舆”就是一个证据。《步辇图》中的交通工具比较小,又是寻常使用的,因此当为腰舆。
    二、腰舆不是扛在肩上而是由人抬至腰际的。上引《资治通鉴》卷一九八唐太宗贞观二十年二月条在太宗“尝乘腰舆”后,胡三省注云:“腰舆,令人举之,其高至腰。”《步辇图》中的交通工具由六位宫女手抬,只抬到腰间(而不是扛在肩上),因此当为腰舆。
    三、前面说过,步辇多车屋,而腰舆一般没有车屋。关于这一点,即关于腰舆的具体形制,我们目前没有直接根据,只能作一点推测,使用一个间接证据,而这个间接证据则来自日本资料。
    我们知道“腰舆”和“小舆”很接近。唐代史籍没有相关记载,但宋代史料则有,即《宋史》卷一四九《舆服志一》记:“腰舆,前后长竿各二,金铜螭头,绯绣凤裙襴,上施锦褥,别设小床,绯绣花龙衣。奉舆十六人。中兴制,赤质,方形,四面曲阑,下结绣裙网,制如小舆。”虽然这是宋制,且北宋和南宋制度也有不同,但从上可知“腰舆”形制略同“小舆”,红色,方形,两根抬竿,四面有曲栏。
    日本学者麻生矶次编有《古典图鉴》一书,书中在“交通”一节中画有“小舆”。从图中看,这小舆为方形,两根抬杆,上面四周有矮栏。并有说明曰:“小舆,无顶,四方围以栏,栏涂朱……从者持盖护其上。”拿这“小舆”与《宋史》所记腰舆比较,是很接近的。再看《步辇图》所画交通工具,乃方形,无顶,两根抬竿,从者持盖护其上,“制如小舆”,且又为宫女抬至腰间,因此当为腰舆。
    综上所述,我认为《步辇图》中所画交通工具比较小,第二用于日常行走,第三由多人抬行并抬至腰高,第四用长竿二,形制似小舆,无顶,有从者持盖。因此虽与《宋史》所云腰舆稍有不同(例如没有护栏),但从总体看,它不是步辇,应是唐代的腰舆。
    在以上的论证中,日本资料中的“小舆”图像起了很重要的佐证作用。因为正是把《步辇图》中唐太宗坐的“腰舆”与《古典图鉴》中的“小舆”放在一起比较,才使我们发现二者实在是太接近了。正是从这里出发,才有我们对《步辇图》中所谓“步辇”的质疑。从这一点看,日本资料对我们研究唐代衣食住行的启示作用也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