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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年的准备,我开始了寻访之旅。在实地的走访过程中,我不断地调整思路和计划,而前期的寻访经验,又给后期的走访带来了扬长避短的便利。每程出门寻访之前,我都要做这一程的完整计划,让自己少走重复之路,尽量提高效率。每到一地,先包下一辆出租车,之后的数天载我四处探寻,这样做的益处是能让司机晚上回家后替我查证第二天的路线走法。因为要了解中国的公路状况,尤其是在乡村、山区,绝非靠导航就能解决,有些路况之差远超想象,到处的修路工程绝不会有任何的提前预告,而当地司机则对这些熟悉很多。

因为需要拍摄图片,故每日的走访必须安排在白天,这就需要我在很短时间内紧锣密鼓地多跑几处。每日天黑之后回到住处,必须将在寻访途中随手记下的片言只语整理成寻访草案,以防备自己日久忘掉某些细节;同时要将一天的图片拷入电脑,以防备在下一程寻访中发生各种意外,比如相机丢失、图片误删等。做完当天的整理工作,还要继续查看地图,重新制订次日的行程细节,因为每到一地的实际的路段跟地貌,都与事先想象的差异很大,需要随时调整。每次出门寻访期间,日与夜紧张的更替,毫无喘息之机,但是这个过程紧张而充实,自有一种快乐所在,而每当自己寻找到一处未见前人提起的藏书家遗迹时,就会感到为之所付出的辛苦瞬间荡然无存。

有一些重要的先贤,我用尽各种办法都查不到具体的遗迹所在,这个时候只能求助于朋友。虽然有些朋友对此并不了解,但他们都会帮我辗转打听到有价值的线索,还有的朋友会专门请假陪我一同寻找。比如苏州马骥兄,他自己对文献史就很有兴趣,在这方面有很多自己独特的研究,为了我的寻访,他动用了自己的层层关系,让我对这些先贤的遗迹九转而得;嘉兴的范笑我兄提前要到我在嘉兴的寻访名录,待我到当地与他见面时,他已安排好了所有的路程和每日的寻访计划,并且建议我增加对一些乡贤的寻访;还有南浔的郑宗男先生等等;他们都帮助我完成了自己的寻访,朋友之情自当铭记心中。

我有一个幼稚的想法,认为当人们做一件对大家都有益的事时,必然会得道多助。但现实告诉我这个知天命年纪的人:这个想法很白痴,若令他人得不到实惠,还想让别人给你开方便之门,这种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我喜欢读含锋不露的文章,因此对于自己在寻访过程中所遇到的刁难和阻挠,在写成小文时,也想尽量心平气和,不要写得那么丑陋,但自己的涵养不高,感觉到不可忍时,仍然会书在文中发出怨声,这正是我修养浅薄的真实显现,希望能在未来的日子里有所进步。

寻访回来之后,我根据自己的寻访笔记写成这一篇篇的小文,并以藏书家所处年代的先后作为排序,夫妇或父子,则会写在同一篇内,唯有秦朝的焚书台,它不是以藏书家为对象,但焚书坑儒,对中国文化影响深远,中国经学体系的不同派别,也因此事而衍生出来,故仍将这个遗址列入此书的范畴,并排在首位。整个寻访之旅,可以用“痛并快乐着”来形容,虽然在此过程中遇到了这样那样的不快,但发现的快乐却是无法替代的。在我的这些寻访之前,少有人提及这些安息于地下的藏书之魂。我能历尽艰辛找到他们,能在他们的墓前鞠躬致敬或献上一束野花,已经感到了大满足。有时我会坐在这些墓旁守候一刻,静静地坐在旷野之中,静听山风吹过松林,心中那种不悲不喜的宁静,难以用文字描绘得清楚。每当此时,我心中都会想起那句话——“微斯人,吾谁与归?”

 

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