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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鲇川大人,我想写一部推理小说!”
冷月下,怒涛边,说好要陪我赏雪吟风的天城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我暂且将附庸风雅的心情收敛,望着这无数年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笑道:“好呀!和罪案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也确实积累了不少素材。不如写一本回忆录?哈哈,这么说起来,我也有种想将之记录下来的冲动呢!”
“可恶啊,鲇川大人!这次我写的可纯粹是原创推理小说哦!一个全新的原创的惊天诡计呢!嘿嘿,我们以前所碰到的平庸无能的犯罪又怎能与之相比……”天城一二的脸上露出了无比满足的笑容,眯着眼睛眺望远方,似乎沉醉在他自己那个“惊天诡计”之中了。
“哦?”我被一惊,“现在要创造出全新的诡计可真的很难呢!一则是因为前人已经把能写的都写光了,二则是因为现代刑侦手段越来越先进,凶手在高科技的放大镜之下,无处遁形了哦!故而许多新本格的作者经常动不动就把罪案现场安排在远离人烟的孤岛上,或者与世隔绝的古堡里。毫无疑问,这种做法的目的就在于避免现代科技的介入。另外比如无头尸案件,凶手砍下头是为了隐藏死者的真实身份,可是一旦通过血型和指纹比对,自然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确定身份,砍头又有什么用处呢?”
“那可不一定!也许与尸体进行对比的血型、指纹等线索本来就是虚假的呢?血型可以恰好一致,指纹也可以另行伪造呢!”天城一二仿佛对于我不假思索的言论不屑一顾。
“呵呵,现在要确定一具尸体的身份难道仅仅会依靠血型和指纹吗?诚然,凶手可以对尸体的指纹进行模糊处理,但是死者的DNA是无论如何不会改变的!只要有一根头发丝存在,就可以进行比对。”我傲然说到。
天城摇了摇头,道:“也许凶手砍头并非为了隐藏死者身份,这样的话,随便你检不检验死者的DNA,也与凶手的真实目的毫无关系了。”
“可是如果不是为了隐藏死者的身份,为什么一定要砍去头部呢?有非这样做的必要吗?”我笑道。
天城一二撅着嘴说:“鲇川大人难道忘记‘二十角馆的无头尸’那件案子了吗?”
“呵呵,我怎么会忘记呢……只不过那是一个特例罢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无头案件都是为了隐藏身份,但是在这个高科技的时代,百分之九十九的砍头行为都失去了真正的意义。”我得意地分析到,“在这个‘现代’社会中的罪案,无头尸的存在已经毫无价值了。当然,如果罪案是发生在蛮荒之地,那么我们也就无用武之地咯。”
“唉……科技的发达不知道‘杀死’了多少有意义的事物啊!真是不知是喜是忧!在《巴黎圣母院》中维克多·雨果借主人公诗人格兰古瓦说出了具有预见性的话:‘这个将要杀死那个!这个将要杀死那个!’在那个时代,是新出现的印刷术改变了现状,书籍将要杀死建筑!可到了现在呢?书籍已经杀死了建筑,而影视、网络等新兴事物又正在杀死书籍呢!你看现在的小说书,一张纸头放不了几十个字,尽是些古里古怪的插图。总而言之,现代人不喜欢静下心来看文字,兴趣转移到了感官刺激上……那么推广到推理小说的话,现在高科技的刑侦手段已经杀死了许许多多迷人的诡计了!比如无头尸诡计,比如身份替换诡计,比如不在场证明等等。”天城一二颇有些愤怒。
“注意哦!你本人可是依赖高科技工作的哦……”我嘲笑到,但又想起了那个流浪汉在破获“二十角馆的无头尸”一案中随口说到的“时代是在倒退”的惊异言论。
“言归正传。我想写一部具有原创诡计的推理小说,不是无头尸,也不是什么分尸案件,而是吸引我的密室杀人事件!”
“啊!”我不禁惊呼,“到目前为止,标榜‘密室杀人’的小说也不知产生了几千部了,其核心谜团往往都大同小异,不知天城兄弟这次有什么新鲜的花样?”
天城抿嘴一笑,脸上映着明月洒下来的亮光:“凶手密室行凶,可是当我们破门而入时,房中只有被害人而不见凶手。呵呵,这种谜题即使被重写了无数遍,也依然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大人知道由欧美权威人士评选出的世界十大密室吗?”
“废话,当然知道。不过恐怕如今这十部作品也已过时了吧!超过它们的作品诞生了不计其数。所谓的欧美权威人士,目光未免短浅,见识也不够广泛,我国那么多密室杰作居然一本都未入选,真是……”
“这倒不是关键问题,我想说的是,当下的环境里,这些作品中的密室诡计还可行吗?卡尔说过如果诡计可行,那么凶手为何要实行这个诡计就可以不用考虑了,呵呵,就且当作凶手是在娱乐大众好了!不过,可惜可叹的是,想出一个可行的诡计固然困难,但要想出一个不被立马识破的诡计就更困难了。卡尔那个时代的刑侦技术远不如现在发达,所以卡尔如果活在当下,恐怕要抚膺长叹了吧!总之,科技的发达造成的结果之一就是诡计的覆灭。”天城不禁悯然。
“哦?”我倒有着不同的见解,“那些诡计的覆灭自然是结果之一。但是结果之二却是:有着更多的更新奇的诡计的诞生!死亡本就伴随着新生。”阿刚是这么和我说的:“老庄他们绑来的女人可不得了,老大说一定能敲上好大一笔钱。”我问阿刚那个女人长得什么样,好看不好看。阿刚砸了砸我的脑袋,说我整天就想着女人,还说只要有钱,什么漂亮的女人弄不到手。我不听阿刚的话,想去看看。正好阿勇和阿建扛着她进来,我就看了一眼。但她脸上蒙着布头,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倒是觉得她的身材有些圆鼓鼓的。
我回来和阿刚说:“我什么都看不见。”阿刚是我的好兄弟,他知道我这么说,就是对这个女人感兴趣。阿刚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就有了主意:“阿飞,你负责送饭吧,我去和老大说一声。”我至今都还没和老大说上什么话,也没参与过什么任务,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老大会怎么看我。
过了一会儿,阿刚捧着个大木盒过来,表情似乎很难看:“你可倒霉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叫我打开来看。我于是掀开木盒的盖子,看到里面有好多饭菜,大鱼大肉的,一股香味直冲我的鼻子。我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了,问:“这些是给那女人的吗?”阿刚点了点头。“这么说,老大同意让我送饭了?”阿刚又点了点头,我又问:“那有什么倒霉的?我可以仔细瞅瞅那女的了。”我很得意,终于有事可做了。
“你不懂。”阿刚拍了拍我的肩膀,把那盖子合上,“老大不仅让你去送饭,还让你去喂那个女人吃。”我沉默了半晌,接过那个木盒:“要是那女人咬我怎么办?”阿刚也沉默了一会儿,告诉我两个字:“忍着。”我想这是老大吩咐我做的事情,我可得好好干,于是就表态:“我一定把饭喂到那女人的肚子里,无论那女人怎么吵怎么闹。”阿刚有点不忍心,安慰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大对这个女人这么好。等钱到手了,我们什么女人找不到呢。”但我没听完阿刚的话,就拎着饭盒喂那个女人去了。
我在门口遇到了阿勇,他一直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堵着门,不让任何人进去。我以前一见到他就想躲开,但今天我把饭盒拿在他面前晃悠着,说这是老大让我送进去的。阿勇笑嘻嘻地放下了举在胸前的刀,说:“那敢情好,只是出来的时候不要少了几根手指!”我不耐烦地说:“她又看不见,她能咬,我还不会躲吗?”
但是我进去了却发现女人不在这里,里面只有阿建一个人。阿建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冷冷地盯着我。我举了举手中的饭盒:“老大叫我来送饭。”阿建指了指我身后的墙壁,我回头就看见挂着的时钟,还差十分钟到五点。我琢磨着阿建的意思是让我等十分钟,他一向是很刻板的人。我举着饭盒的手很酸,想放下来,但阿建一直盯着我看,我紧张得动都动不了。我知道阿建是老大信赖的人了,我可得罪不起。
就这么等着,我感觉我的手已经麻了。这时,阿建忽然站起来打开了里面的一扇门,示意我进去。我忙提着饭盒进去,一只脚刚跨进房间,就听到身后重重的关门声。里面的这间倒是十分敞亮,我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只觉得眼前明晃晃一片。
“行吧,我们看着这小子喂饭!”“喂,你是叫阿飞吧?”我听出来这是老大手下狠的两个人—阿明和阿悦—的声音。一般他们是不会一起守着一个人的,看来这个女人的确非常值钱。阿明手里拿着一把亮澄澄的手枪,不停地掂着。阿悦拿着一根鞭子,阿悦是个女的,非常善于施暴。
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想这女人落在他们俩手里,可有的受了,心里不由得起了不该有的同情。这时,我忽然听到“啪”的一声,感到大腿上有一种针刺般的疼痛,手里的饭盒也差点脱手。“喂,问你话呢!”我看到阿悦举着鞭子朝我走来。我忙道:“是的,是的,我叫阿飞,老大叫我来给那女的喂饭。”
“哟!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我看到阿明把手枪抵在那女人的脖子上,那女人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双腿一直猛蹬,费力叫唤着。我想上去阻止阿明,却被阿悦的鞭子拦住了:“让我仔细看看你这小子。什么都不会,心慈手软的,还来给人家喂饭!”我觉得自己倒成了阿明和阿悦手下的囚犯,显然这两人对老大的做法不是很满意。
我看到那女人的脸已经涨成了番茄,便故作镇定地说:“这是老大让我来做的,如果这女人不吃下去,我没法交差啊。”阿明放下了枪,那女人长吸一口气,不停地咳嗽起来。阿悦也不堵着我的路了,而是在一旁不停地打量着我。
我不知道阿悦是什么意思,只是心中发毛。阿明道:“你去吧,这女人可凶得很呢!”但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我看到她被绑在一张冷冰冰的铁椅上,身上的衣服因为摩擦而裂开了,露出血痕。难道这些血痕是阿悦下的手?我把饭盒放在地上,拿出饭和菜,这才看到原来下面还有一层,盛的是热气腾腾的鸡汤。
阿悦往空中抽了一鞭,走过来,阴阳怪气地说:“哟,老大对这个女的可真好!阿明你看,还有鸡汤喝。”“是啊,我们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小子,你喂你的饭,把菜和汤留下。”“为了绑这个肥妞,我们自己还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呢!”阿明和阿悦说着就要过来抢,我心底里忽然升上来一股莫名的勇气,张口就说:“这些饭菜都是她的!”
但还没等我说完,就又吃了阿悦一鞭,这次打在了脸上,我感到血已经流到了我的嘴角。“有什么资格你在这里说话?一点用都没有的小赤佬!”阿悦和阿明从我手中抢过了菜和汤,我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大气不敢出。
竟然是那个女人打破了沉默,我只听她笑着叫道:“你们这些二流货色,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哈哈……”阿悦又将鞭子抽向她,她不停地叫起痛来。我还是什么都没做,看着阿悦把她的身子打出一条一条的血痕。我之前所有的勇气现在都消失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阿明忽然走了过来,然后低头将嘴里的一口鸡汤吐在了饭上:“嗯,鸡汤饭,味道也不差。既然是老大吩咐你喂饭的,那你怎么还不动手?”我看到阿明还将自己指甲缝里的脏东西弹在了饭上,那女人蒙着眼什么都看不见。我直觉得恶心,但还是规规矩矩地端起了饭。
我拿起调羹,偷偷将那些脏东西拨到一边去,我可不敢被阿明看到。然后舀起一勺“鸡汤饭”伸到那女人的嘴巴前,我从没给人喂过饭,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就道:“张嘴,我给你喂饭吃。”那女人似乎愣了一愣,然后突然往后倒。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觉得下腹被尖锐的东西捅了一下,然后我摔倒在地,只听到一声饭碗碎裂的声音,也不知手中的饭飞到了哪里。
接着是阿明和阿悦此起彼伏的笑声,我勉强站起来,看到那女人和椅子都翻倒在地,她的两只高跟鞋高高地翘在半空中。原来是她故意踢我,我心里感到一阵委屈,我只是想要给她喂饭而已。“我呸!谁要吃你们的东西!你们这些三流货色!”那女人在地上还不停地叫唤,显得甚是有力气,但我知道她一定很饿。
我看了看地上的残羹剩饭,都洒了一地,根本不能吃了,我又回头看了看阿明和阿悦的桌子,看到上面的鸡汤还冒着热气。阿悦似乎看明白了我的念头,又狠狠给了我一鞭,就抽在那女人踢我的地方,我“呜啊”一声捧着那里。阿明却拿了把扫帚,把地上的饭都扫进了簸箕里,然后把簸箕放在我的面前:“老大叫你喂饭,你快点喂啊!喂不完可有你好受的!”
我不知道今天要怎么过去,心想怪不得阿刚的表情那么难看,给那女人咬了手倒是小事,给阿悦抽鞭子可真疼得受不了。我忙把那女人和椅子扶起来,然后用勺子在簸箕中舀了一口,这次我什么都没跟那女人说,直接把饭塞进女人的嘴巴里。
女人根本看不见,只是本能地闭着嘴巴,摇晃着身体想要躲开,我根本就喂不进去。阿明和阿悦好像对我们都失去了兴趣,只是在后面一个劲地吃着菜,喝着汤。我这时小声地对那女的说:“就吃一口,就吃一口我就走了。”但那女人丝毫不听我劝,一声声“呸”,口水喷了我一脸。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想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上这个肥妞。我一咬牙,将勺子里混着灰尘的饭都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我背对着阿明和阿悦,生怕她们看到,一边对那女的说“快吃,快吃”!一边把饭都吃进了自己的肚子。
那女的还要用高跟鞋来踢我,我这次学乖了,用手按着她的腿,让她动弹不得。她忽然脸一红,我心想她是不是觉得我在占她便宜,就下意识地把手一松。她一点都不像饿了的人,觉着我手松了,立马两只脚向我踢过来。我又被她踢翻在地,簸箕里的饭也又洒了出来。
阿明和阿悦似乎厌倦了折磨我们,把他们吃完的空碗在我面前一丢,说:“行了,喂也喂了,走吧,就跟老大说那女人吃得可太平了!”我摸着小腹,感觉自己很难站起来。阿悦看到我趴在地上,似乎又要抽我,我用手支撑着勉强站起来,把空碗放进饭盒内,盖上盖子,走了出去。在关门的那一刻,我若无其事地看了看那凶神恶煞的女子,我看到她脸上还粘着一粒我喂的饭粒。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好笑,便笑了出来。等我回过头来,又看到阿建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他对我的狼狈毫不见怪,只是问道:“喂个饭,你要这么久……”
他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楚,一路上我都失魂落魄。阿刚后来问我怎么浑身都青了,我也懒得回答。现在我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我想要救那女人出来,我想要看看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