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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一个普通的男孩
  你要读到的是圣诞老伯的真实故事。
  是的。圣诞老伯。
  你可能会纳闷,我怎么会知道圣诞老伯的真实故事呢?我告诉你,你真的不应该提这个问题。一本书刚开头就提问题是不对的。首先很不礼貌。你只需要明白我确实知道圣诞老伯的故事就行了,不然我凭什么要写它呢?
  也许你们不叫他圣诞老伯。
  也许你们叫他别的。
  叫他桑塔、圣尼克、桑塔·克劳斯、辛特克拉斯、克里斯·科林格、佩尔尼克、诺埃尔老爹,或者叫他“跟驯鹿说话、送我礼物的大肚子怪男人”。也许你自己想出了一个什么名字,只是为了好玩儿。不过,你如果是个妖精,就会一直叫他圣诞老伯。一开始就是小精灵管他叫圣诞老伯,并把这个词散布出去的,小精灵爱搞恶作剧,就为了制造混乱。
  不过,不管你碰巧叫他什么,肯定都知道他,这才是重要的。
  你能相信吗?曾经有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他。那时候,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名叫尼古拉斯,住在茫茫荒野中,那里是芬兰的中央,跟魔法没有任何关系,但他相信魔法的存在。这个男孩对世界了解很少,只知道蘑菇汤的滋味,寒冷的北风刮在脸上的感觉,以及别人讲给他听的故事。他只有一个用萝卜做的娃娃可以玩耍。
  可是尼古拉斯的生活就要发生改变了,这些变化是他怎么也想象不到的。就要有一些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了。
  好事情。
  坏事情。
  不可能的事情。
  但如果你属于那种相信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的人,就应该立刻把这本书放在一边。毫无疑问,这本书不适合你。
  因为这本书里充满了不可能的事情。

  你还在看这本书吗?
  很好。
  (小妖精们会感到骄傲的。)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一个伐木工的儿子
  话说,尼古拉斯是个快乐的男孩。
  唉,其实并非如此。
  如果你问他,他会跟你说他很快乐,而且他也确实努力做到快乐,可是有时候,快乐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我猜想,尼古拉斯是一个相信快乐的人,就像他相信妖精、山怪和小精灵一样,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妖精、一个山怪或一个小精灵,他也从没有实实在在地感受过真正的快乐。至少很长时间没感受过了。他很不容易快乐。就拿圣诞节来说吧。
  这是尼古拉斯收到的圣诞礼物清单,也是他这辈子收到的所有圣诞礼物。
  一、一个木头雪橇。
  二、一个用萝卜做的娃娃。
  就这么多。
  事实上,尼古拉斯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但他还是尽量好好生活。
  他没有兄弟姐妹一起玩耍,离他家近的那个小镇——克里斯提南考庞基——在好远好远以外。到那儿去的距离,比小镇的名字还长。而且,说实在的,在克里斯提南考庞基也没什么可做的,就是去教堂做礼拜,或在玩具店外面看橱窗。
  “爸爸!看!一个木头驯鹿!”尼古拉斯把鼻子贴在那家玩具店的玻璃上,激动地说。
  或者:
  “看!一个玩具妖精!”
  或者:
  “看!一个可爱的玩具国王!”
  有一次,他甚至提出:
  “可以给我买一个吗?”
  他抬头看着爸爸的脸。那张脸又长又瘦,浓密的眉毛乱蓬蓬的,皮肤比淋了雨的旧鞋子还要粗糙。
  “你知道它多少钱吗?”他爸爸乔耳说。
  “不知道。”尼古拉斯说。
  于是爸爸举起左手,叉开每个手指。他有一次不小心被斧子砍到,左手只有四个半手指。那是一次可怕的事故。流了很多血。我们可能不应该过多地讲述这件事,因为这是一个圣诞故事。
  “四个半卢布?”
  爸爸看上去很生气。“不。不。五个。五个卢布。五个卢布买一个玩具妖精,太贵了。这么多钱,都能买一座小房子了。”
  “房子不是要一百个卢布吗,爸爸?”
  “别显得自己很聪明,尼古拉斯。”
  “你好像说过,我应该让自己变得聪明。”
  “不是现在。”爸爸说,“而且,说实在的,你已经有了你妈妈做的那个萝卜娃娃,还要妖精娃娃做什么?你就不能假装萝卜就是一个妖精吗?”
  “好的,爸爸,没问题。”尼古拉斯说,他不想惹爸爸不高兴。
  “别担心,儿子。我会拼命干活,将来有一天,我会变得有钱,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所有玩具,我们还能有一匹真正的马,有我们自己的马车,坐着它去镇上,就像国王和王子一样!”
  “别干得太辛苦了,爸爸。”尼古拉斯说,“有时候你也需要玩一玩。我有我的萝卜娃娃,已经很开心了。”
  可是爸爸不得不拼命干活。每天从早到晚地砍伐木头。天蒙蒙亮就开始干活,一直干到天黑。
  “糟糕就糟糕在我们住在芬兰。”在我们的故事开始的那天,爸爸解释道。
  “不是每个人都住在芬兰吗?”尼古拉斯问。
  这会儿是早晨。他们正出门朝森林走去,路上经过那口他们永远不忍再看的石头老井。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乔耳背着一把斧头。斧刃在清晨寒冷的阳光里闪烁着亮光。
  “不,”乔耳说,“有人住在瑞典。还有大约七个人住在挪威。也许有八个人也说不定。世界是个很大的地方。”
  “那么,住在芬兰有什么糟糕的呢,爸爸?”
  “树。”
  “树?我以为你是喜欢树的。所以你才去砍伐它们。”
  “可是到处都是树啊。所以卖不出什么价钱……”乔耳顿住了话头,转过身去。
  “怎么了,爸爸?”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他们没看见什么异样,只有松树、白桦树、灌木、杂草和石南。一只红胸脯的小鸟栖在一个枝头。
  “应该没有什么。”乔耳不敢肯定地说。
  乔耳抬头看着一棵参天的大松树,用手按住粗糙的树皮。“就这棵吧。”他开始砍树,尼古拉斯开始寻找蘑菇和浆果。
  尼古拉斯的篮子里刚有了一个蘑菇,他就远远地瞥见了一只动物。尼古拉斯喜欢动物,但他一般只会看见小鸟、老鼠和兔子,有时会看见一只驼鹿。
  而眼前是个更庞大、更结实的东西。
  一头熊。一头巨大的棕熊,块头大约是尼古拉斯的三倍,用两条后腿站着,硕大的爪子撮起浆果往嘴里塞。尼古拉斯兴奋极了,心跳得像打鼓一样。他决定凑近了看个仔细。
  他悄悄地往前走。已经很近了。
  我认识那头熊。
  就在认出那头熊的可怕的一瞬间,他踩到了一根树枝,树枝咔嚓一声断了。熊转过身,直盯着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抓住了,抓得很紧。他转身看见爸爸气呼呼地低头看着他。
  “你在做什么?”爸爸压低声音说,“你会让自己送命的。”
  爸爸的手抓疼了尼古拉斯。可是随即爸爸又把他松开了。
  “像森林一样。”乔耳低声说。每次遇到危险时,他总是这么说。尼古拉斯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尼古拉斯记得,他六岁时,和妈妈在一起,他那快活的、爱唱歌的、脸蛋红扑扑的妈妈。他们正要去井边汲水,突然就看见了眼前的这头熊。妈妈叫尼古拉斯快跑回小屋,尼古拉斯跑开了。妈妈没有跑。
  尼古拉斯注视着把斧头攥得更紧的爸爸,他看见爸爸的手在发抖。爸爸把尼古拉斯拉到自己身后,生怕大熊朝他们扑来。
  “快跑。”爸爸说。
  “不。我要跟你在一起。”
  谁也不清楚大熊会不会来追他们。可能不会。它可能太老、太累了,但它确实朝他们咆哮来着。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呼啸。尼古拉斯感到什么东西从他耳边飞过,像一支迅捷的羽毛。一眨眼间,一支有灰色羽毛的利箭扎中了大熊脑袋边的那棵树。大熊四肢着地,悄悄地走开了。
  尼古拉斯和乔耳转身往后看,想看清那支箭是谁射出的,可是除了松树什么也没看见。
  “肯定是猎人。”乔耳说。
  一星期前,他们发现了一头受伤的驼鹿,身上扎着一支同样有灰色羽毛的利箭。尼古拉斯请求爸爸救救这只可怜的动物。他看到爸爸弄来一些雪,压在伤口周围,然后把箭拔了出来。
  他们继续盯着树丛中。一根树枝断裂的声音,可是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好吧,圣诞,我们走吧。”乔耳说。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叫尼古拉斯这个名字了。
  以前,爸爸总是嘻嘻哈哈,爱说爱笑。他习惯于叫别人的外号。尼古拉斯的妈妈是“甜面包”,其实她的真名是丽嘉,尼古拉斯的外号是“圣诞”,因为他是圣诞节那天出生的。爸爸甚至还把这个外号刻在了他的木头雪橇上。
  “看看他,甜面包,我们的小儿子圣诞。”
  现在爸爸几乎不再这么叫他了。
  “不许再这么偷偷看熊了,知道吗?你会让自己送命的。待在我身边。你完全还是个孩子嘛。”
  过了一阵,乔耳砍了一小时树后,坐在了一个树墩子上。
  “我可以帮你。”尼古拉斯主动说道。
  爸爸举起自己的左手:“十一岁的小孩摆弄斧子,就是这个下场。”
  尼古拉斯只好垂下眼睛看着地面,寻找蘑菇,心里怀疑长到十一岁究竟会有什么乐趣。
  小木屋和老鼠
  尼古拉斯和乔耳住的那座小木屋,是整个芬兰倒数第二小的小木屋。
  它只有一个房间,所以卧室同时也是厨房、客厅和卫生间。实际上,里面没有浴缸,甚至也没有厕所。厕所就是屋外地面上一个巨大的深坑。屋里有两张床,床垫里塞的是稻草和羽毛。雪橇总是放在外面,但尼古拉斯把萝卜娃娃放在床边,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妈妈。
  可是尼古拉斯并不在乎。只要拥有巨大的想象力,屋子再小其实都不重要。尼古拉斯用许多时间做白日梦,幻想着小精灵和小妖精等神奇的东西。
  尼古拉斯一天里喜欢的时候是上床时间,因为这时候爸爸会给他讲一个故事。一只褐色的小老鼠,尼古拉斯给它起名叫米佳,经常偷偷溜进温暖的小木屋,跟他一起听故事。
  好吧,尼古拉斯愿意相信米佳也在听,实际上米佳只是一心幻想着奶酪。奶酪幻想起来可费劲了,因为米佳是一只森林里的老鼠,而这座森林里没有奶牛或山羊,米佳从没见过奶酪,也没闻过奶酪,更别提尝过奶酪的滋味了。
  可是米佳像所有的老鼠一样,相信奶酪的存在,知道自己如果有机会品尝,那味道肯定特别特别鲜美。
  总之,尼古拉斯总是快乐地躺在床上温暖的被窝里,专心听爸爸讲故事。乔耳总是看上去很疲倦,眼睛下面有皱纹。他每年都要增加一道新的皱纹,就像树的年轮一样。
  “那么,”那天晚上,爸爸说,“你今晚想听什么故事呢?”
  “我想让你给我讲讲妖精。”
  “又讲妖精?从三岁以后,你每天晚上都听妖精的故事。”
  “求求你了,爸爸。我就是想听。”
  于是,乔耳讲了一个关于遥远北方的妖精的故事,他们住在芬兰一座大山的外面,那是一座神秘的山,有些人不相信它真的存在。妖精们住在一片神奇的土地上,住在一座名叫“妖精堡”的白雪覆盖的村落中,周围都是树木繁茂的山丘。
  “他们真的存在吗,爸爸?”尼古拉斯问。
  “是的。我从来没见过他们,”爸爸坦诚地说,“但我相信他们真的存在。有时候,相信就等于知道。”
  这点尼古拉斯同意,但老鼠米佳不同意,或者,如果它听懂了,肯定不会同意。如果它听懂了,就会说:“我情愿尝尝真正的奶酪,而不仅仅是相信它存在。”
  但是对于尼古拉斯来说,这就足够了:“是的,爸爸,我知道,相信就等于知道。我相信妖精们是友好的。你呢?”
  “是的,”乔耳说,“而且他们都穿着色彩鲜艳的衣服。”
  “你也穿着彩色的衣服呢,爸爸!”
  这是事实,但乔耳的衣服是用他从镇上裁缝那儿免费拿来的碎布做成的。他给自己做了一条五颜六色的拼布裤子、一件绿色的衬衫,以及——棒的是——一顶松松软软的红色大帽子,有毛茸茸的白边,还有一个毛茸茸的白色棉球球。
  “噢,是的,是的,但我的衣服已经破旧了。小妖精的衣服看上去总是崭新的,而且……”
  说到这里,爸爸顿住了。
  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片刻之后,响起了三下重重的敲门声。
  猎人
  “真是怪事。”乔耳说。
  “可能是卡洛塔姑妈。”尼古拉斯说,其实内心里一百万个希望那不是卡洛塔姑妈。
  乔耳走到门口。门离得很近,他只跨了一步就到了。他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高大、结实、宽肩膀、方下巴的男人,头发像黄灿灿的稻草。他有一双明亮的蓝眼睛,身上散发着干草味儿,看上去像二十匹马或半头熊一样魁梧有力。他看起来那么强壮,如果他愿意,把小木屋从地上掀起来也不在话下。但是他今天没有心思把小木屋从地上掀起来。
  他们认出了男人背上的那些箭,以及上面的灰色羽毛。
  “是你,”乔耳说,“那个猎人。”
  尼古拉斯可以看出爸爸肃然起敬。
  “是的。”男人说,就连他的声音听上去也长满了肌肉,“我叫安德斯。今天碰到那头熊,真是够惊险的。”
  “是啊,谢谢你了。进来,进来。我叫乔耳。这是我的好儿子尼古拉斯。”
  男人注意到那只蹲在房间角落里,正在吃蘑菇的老鼠。
  “我不喜欢你,”米佳说,看着男人的大鞋子,“坦白地说,你的脚真吓人。”
  “你想喝一杯吗?”乔耳温和地问,“我有一些黄莓酒。”
  “好的。”安德斯说,接着他看见了尼古拉斯朝他露出友好的微笑。“黄莓酒不错。我看到你在屋里也戴着你的红帽子,乔耳。”
  “是啊,戴着就不冷了。”
  黄莓酒,尼古拉斯想道,当乔耳从厨房碗柜顶上拿下一个藏在那儿的瓶子时。尼古拉斯不知道爸爸竟然有黄莓酒。
  爸爸们太神秘了。
  “我过来是要问问你能不能帮个忙。”安德斯说。
  “尽管问吧。”乔耳说着,倒出了两杯酒。
  安德斯喝了一小口,又喝了一大口,然后把整杯酒一饮而尽。他用宽大的右手擦了擦嘴:“我想让你做一件事,为国王做一件事。”
  乔耳吃了一惊。“弗雷德里克国王?”接着他大声地笑了。显然这是猎人的黑色幽默。“哈哈!我刚才差点相信你了!一位堂堂的国王,需要我这么一个卑微的伐木工做什么呢?”
  乔耳等着安德斯也哈哈大笑,但等来的却是良久的沉默。
  “我这一天都在观察你,你斧头用得很灵巧……”安德斯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看见尼古拉斯坐在床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听着他有生以来听过的令人兴奋的谈话。“也许我们应该私下里谈。”
  乔耳使劲点头,把帽子上的白球球甩到了前面。“尼古拉斯,你能去另一个房间吗?”
  “可是,爸爸,我们没有另一个房间呀。”
  爸爸叹了口气。“噢,是的。你说得对……好吧,”他对魁梧的客人说,“也许我们应该上外面去。这夏天的晚上多温和啊。如果需要,我可以把帽子借给你戴。”
  安德斯大声笑了很久:“我觉得我不戴帽子也冻不死!”
  于是,两个男人出了门,尼古拉斯上了床,竖起耳朵听他们说什么。他听着那些窃窃私语,只能捕捉到零零星星的几个词。
  “……男人……国王……卢布……图尔库……长……山……武器……距离……钱……钱……”提了好几次钱。可是接着听到的一个词,使他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也许是有魔力的一个词了,“小妖精”。
  尼古拉斯看见米佳快速地爬过地板边缘。它用后腿站起来,望着尼古拉斯,似乎准备进行一场谈话。是的,它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只老鼠准备进行一场谈话的样子。这可不多见。
  “奶酪。”它用老鼠的语言说。
  “我对这件事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米佳。”
  米佳抬头看着窗户,尼古拉斯觉得它乌溜溜的小眼睛里充满担忧,它的鼻子紧张地抽动着。
  “如果得不到奶酪,我就吃这个臭烘烘的破菜娃娃吧。”
  米佳转向躺在尼古拉斯床边的萝卜娃娃,咬了一口。
  “喂,那是一个圣诞礼物!”尼古拉斯说。
  “我是一只老鼠。圣诞节对我没什么意义。”
  “喂!”尼古拉斯又叫了一声,可是要对一只老鼠发火是很难的,所以他就由着米佳啃掉了萝卜娃娃的一个耳朵。
  两个男人在窗外待了很长时间,说着听不清楚的话,喝着黄莓酒。尼古拉斯躺在黑暗中,忧心忡忡,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米佳胃里也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但那是吃了生萝卜的缘故。
  “晚安,米佳。”
  “真希望这是奶酪。”米佳说。
  尼古拉斯躺在那儿,脑子里有一个可怕的想法。那个想法是:一件糟糕的事要发生了。
  他是对的。
  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