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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  您口口声声都离不开这个“怎么”,您对它这么钟情,我都有点嫉妒了。

我     我确实非常钟情于它。来吧,我给你讲讲“怎么”与“什么”这两者各自的使用方法和作用吧。“什么”会把你从纽约那沸腾、喧嚣、嘈杂、吵闹的街道带到帝国大厦二楼的窗户前。他会推开窗子对你说:“我的孩子,这是这座高达一百〇三层的建筑物的二楼。正如你所见,这层楼和人们通常所说的地平线没什么大的差别。准确地说也就20英尺高。在这里你听见的声音跟外面街道上一样嘈杂,你看见的也是跟外面几乎相同的景色。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你也不会觉得已经脱离其中。来吧,我们再上一层吧。”

姑娘  (愕然)什么?

我      “什么”先生会回答你说“咱们上三楼去,我的孩子”。话音未落,他就移步往楼上走了。现在,你们置身于三楼了。在这里,高度略有变化,景色也随之有了些微的不同。然后“什么”先生会给你做些解释,之后就会带你到四楼、五楼,一直到百〇三层楼……

姑娘   噢,不会的。请您见谅。他不会带我上五楼还有更高的楼层的。

我     “什么”先生一定会坚持到底的,我可以向你保证。

姑娘   那倒无所谓了。一到四楼,我就会轻轻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推到窗户口,推向“人们通常所说的街面地平线”。落幕,完毕。

我       但是,假如你确实跟着他走完了这一百〇三层楼了呢?在你到达顶楼看到下面这壮观景色的时候,你能想象自己那时的心情吗?

姑娘   我猜想我不会有什么心情的。

我      为什么?这跟我们眼前的情形有什么区别呢?来吧,咱们试着来找找原因吧。你沿着台阶一阶一阶走上去。你很清楚自己爬到了几楼,爬了有多高;你会发现每爬高一楼景色的变化。实际上,到那时,你会对这座非凡建筑物的每个细节都有所觉察的。你为什么会觉得到那时你会什么心情都没有呢?

姑娘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真的不喜欢这个点子。

我      那我能否讲讲“怎么”把我们带到这儿来的经过呢?

姑娘   您请讲吧。

我     我们被带到大街上。整个城市的人都在赶着去上班。不,不仅如此,人们都在你推我赶地谋求糊口,都在奔向有“工作”可做的地方。“工作”能使城里的每一个人都有饭吃、有房住,使他们白天怀揣希望,夜晚踏实入眠。这些东西对于人类来说,就好比黑珍珠之于采珠人那样珍贵。每个人都害怕误了时间,丢了工作。人们的步履神情、言谈举止之间都充斥着可怕的紧张感。多长时间赶多少路,一点都不能差。人们根本不敢停下来把自己的疯狂奔忙与太阳或微风或大海的悠闲平静做一下对比,哪怕是停一秒钟都不可能。为了给自己壮胆,人们总是虚张声势、高谈阔论、强颜欢笑。似乎光靠嘴说还不够一样,人们还使用所有其能想到的发声器具来鞭挞人们的耳膜。铆钉、号角、铃铛、嘎嘎作响的齿轮、机器的轰鸣、刺耳的急刹、口哨、铜锣以及汽笛——所有这些声音似乎都在以持续不断的节奏怒吼着:“去工作——立刻去。去工作——立刻去。”它们如同音乐中的四分之二节拍一样不断地重复着,而且吼叫的音量越来越高。我们就是这节奏中的一部分。我们走得越来越快;我们呼吸得也越来越快。无论你对我说了什么,你的话都会像电台信号那样转瞬即逝。而我回复你的语速也是极快的。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帝国大厦门前,我们会发现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了;然而要想从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挤出来进入帝国大厦,那实在不大容易。虽然花了不少力气,不过我们总算做到了。转眼间我们进入了电梯厢——总算可以跟外面的世界“一刀两断”了。那感觉就像是管弦乐队正演奏到强音处,而乐队指挥大手一挥,小提琴那悠扬的琴声又重新飘荡在空中一样。这种感觉会持续多久,我们无法知道。我们是孤独的。我们在空间当中急速上升。我们换乘了电梯。我们又急速上升。转瞬间,也就眨了两次眼睛的工夫而已,我们就上到了一百〇三层楼。差不多两秒钟的时间,一切都那么安静。电梯门开了,我们站在了大厦的顶楼,就是我们现在脚下的这个地方,借助于人类的天才智慧我们升到了半空中——有赖于人类的劳动,我们才得以与下面的尘世隔离。放眼望去,只见空间在流动,很有驰目骋怀之乐。我们不受任何指示、命令以及限定的约束。我们像是从斯克里亚宾的《序曲》中抽身出来,从他那八分之十五拍的沉郁又极具诱惑的调子里突然跳上了一张宽大的飞毯一样,伴着轻柔的微风,飞毯载着我们飞入空中,那感觉就像是按照一定的节奏在吟唱“空间”这个单词一般。我们的精神在升腾的一刹那脱离了苦海,达到了飘飘然羽化而登仙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