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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不能带着一个巨大的秘密离开,太重,我飞不起来……很多个噩梦里,我都试图砍掉这只正在书写遗言的右手,它曾工整地写出一封举报信。

 

2、这是她后的北京。后的街道,后的楼房,后的灯和光,后的行人、车水马龙和交通拥堵,后的无风、无霾的十二月北京之夜。

 

3、一个真实的北京,不管它如何繁华富丽,路有多宽,楼有多高,地铁有多快,交通有多堵,奢侈品名品店有多密集,有钱人生活有多风光,这些都只是浮华的那一部分,还有一个更深广的、沉默地运行着的部分,那才是这个城市的基座。一个乡土的基座。

 

4、此事他原可以不说。他到工作室时,余松坡和鹿茜隔着茶几坐对面沙发,茶几上放着一个京西大学的牛皮纸信封。他们谈什么他根本不知道,只看见鹿茜搓着手,然后把两手搭在穿着黑色连裤袜的膝盖上。两腿并拢,一双修长的直腿。也许因为有第三者在场,这第三者以后没准还是亲戚,鹿茜稍稍有些难为情,她站起来说:

“余老师,请您再考虑一下。我还会再来的。谢谢!”

她跟韩山也告了别:“韩哥再见。”

没什么好说的。看样子是来请余松坡帮忙的。恰恰是因求余松坡帮忙让韩山不舒服了,昨天下午他就很不舒服。

自己的女朋友,怎么越看越像余家的人了?因为他们有钱么?因为他们有名么?因为他们是城里人么?罗冬雨的责任心和清规戒律那叫一个多,让他的生分感与日俱增。还有,在结婚这件事上她一直没松口。结了婚你也可以照样在这里当保姆啊,不就是一张纸的事么。罗冬雨说不是,有了那张纸,你们家肯定要我做那张纸的事,老老实实待家里生娃,相夫教子伺候老人。就你们家那帮老头老太太,用膝盖想我都知道,我罗字前头不加个韩字,他们做梦都能气醒。还有我的家那俩老头老太,没准比你们姓韩的还急。我都答应他们了,果果幼儿园上完我就撤。四年多都挺过来了,还差这后一哆嗦?

“又是果果果果!果果是你儿子吗?”

韩山,我警告你,别忘了嘴上有个把门的!韩山抱着脑袋快哭了,罗老师,你哪知道我度日如年哪!能不太正经地说话,说明韩山又正常了。罗冬雨趁机安抚,我也一把年纪了,轻重缓急总还分得出来,再耐心一点,放松,放松,咱们一块儿回去。那会儿龙河也该安顿好了,现在他这么漂着我不放心。都消停了,也不枉你在北京耗这几年。

昨天下午,韩山的劲儿倒是缓过来了。他也有点恨自己,越来越没出息了,吃的哪门子的醋。回去的路上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原来没这么小肚鸡肠啊,那个没心没肺整天傻乐的胖子去哪儿了呢?这一路的自我批评,德生收音机里关于朝鲜核试验说了啥,一句没听进去。晚上下班核对货单,才发现丢了一个快件,他见过那个件,终于想起来,上楼去找罗冬雨时,他把那个快件顺手放在车篮里。他想抱一抱就下来,却愤怒地嘿咻上了,再回来件就没了。被公司罚了两百。他给罗冬雨短信说,罗冬雨说,就当给她送花了。两百块钱能买多少玫瑰花?

现在看到鹿茜向余松坡求助,他又不高兴了。他的不舒服无关自卑、自负,也无关自尊、自爱,就是不高兴。没什么好说的他还是跟罗龙河说了。听见电话里罗龙河茫然的声音,他生出一丝连自己都鄙夷的小小快意。狗日的,他骂自己,你有一肚子邪火。

“冬雨让我来取中药。”他说,他把过去一直有的“余老师”三个字给省了。

“噢,谢谢你小韩,”余松坡说,从写字台抽屉里拿出真空包装的一袋袋药。“给你和小罗添麻烦了。”

“客气,”韩山接过中药,“冬雨的事就是我的事。”转身出了工作室。

坐上改装过的三轮车,加油门要走时,他透过玻璃窗,看见余松坡还站在刚才告别的地方,点着了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