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铁胡桃童话
芘尔丽帕的母亲是位国王的妻子，也就是王后，所以芘尔丽帕本人一生下来就成了公主。瞅着躺在摇篮里的可爱的小女儿，国王喜不自胜，手舞足蹈，一次又一次地大声欢呼：“哈哈！有谁见过比我的小芘尔丽帕更漂亮的孩子？”“没有，没有！”所有的大臣、将军、总长、参谋长也一起欢呼雀跃，跟他们的国君一样。确实无法否认啊，自从有世界存在，的确没有诞生过比芘尔丽帕公主更好看的孩子。她娇嫩的脸蛋儿白里透红，白似百合，红如玫瑰；她的黑眼睛闪闪发亮，如同两颗晶莹的钻石；加上满头卷曲的金发，使小公主越发秀丽可人。除此之外，她还生有两排珍珠一般光洁的小牙齿，在她诞生两小时后，帝国宰相凑拢来想细细端详小公主的相貌，不想她却用这副牙齿咬了他的指头一口，痛得他高声大叫：“嗷，我的手哟！”其他人却没听清楚，以为宰相叫的是：“噢，真聪明哟！”而时至今日，这个说法仍众口一词，广为传颂。长话短说，芘尔丽帕真的咬宰相的手指头，于是兴奋异常的国人便确信，芘尔丽帕公主不仅天使般美丽，小小的身躯里还潜藏着智慧、情感和理性。话说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只有王后一个人惊恐不安，忧心忡忡，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引人注意的是，她对芘尔丽帕的摇篮安排了特别严格的守护。除了门外有两名卫兵把守，摇篮边上总是守着两个保姆，每天夜里还得有另外六名侍女坐在室内的各个角落。但尤其怪异也没人能理解的是，这六名待女每人都必须在怀里抱一只公猫，而且还得通夜不断地挠猫的痒痒，迫使它们一直保持着警觉。不可能啊，亲爱的孩子们，你们不可能猜到芘尔丽帕的母亲干吗采取所有这些措施。不过我知道，我这就给你们讲——从前有一天，芘尔丽帕的父王在宫里举行集会，有许多尊贵的国王和英俊的王子出席，场面豪华，气氛热烈，进行了一场场骑士比武，演出了一出出戏剧，开了一个又一个舞会。国王想要炫耀自己的富有，决定大把大把地花费国库里的金子银子，让来宾们好好儿开开眼界。他于是降旨大摆香肠筵，因为在此之前他得到厨师长密报，宫廷星象师宣称宰杀牲口的时辰已经到了。国王兴冲冲跳上马车，亲自邀请所有的国王和王子一同来赴宴喝汤，享受那佳肴美味将会带给他们的惊喜。这时候他和蔼可亲地对王后说：“我的宝贝，你非常了解，我多么爱吃香肠哟！”王后心知肚明，丈夫的意思无外乎就是要她做那件事，那件她以前已做过多次的事，也就是亲自下厨替他煮香肠。为此，国库总监立马送进厨房一口煮香肠的黄金大锅和几只银制的平底煎锅；炉子里用檀香木生起熊熊大火，王后系上了一条缎子围裙，大锅里很快便散发出炖香肠汤的喷香味道来。扑鼻的香味一直飘进了议事厅里，国王心花怒放，胃口大开，再也忍耐不住。“失陪了，各位！”他一边喊一边冲向厨房，拥抱了一下王后便抓起一把大金勺子在锅里搅了搅，然后才安静下来，不慌不忙地回到议事厅里。这时候厨娘们正好在把肥肉切成小方丁，准备放进银制的平底煎锅里爆炒。厨娘们全都退出了厨房；出于对国王的眷爱和敬畏，王后要独自完成这一烹饪程序。然而，就在那肥肉开始在锅里噼噼啪啪爆响的瞬间，她听见一丁点吱吱的声音：“大姐，也给我一点煎肥肉吧！—我也想吃啊，我也是位王后—给我一点煎肥肉！”王后知道说话的是鼠大王的老婆。这鼠婆子住在王宫里已经好多年了。她自称国王一家的亲戚，说自己是老鼠王国的王后，因此在灶台底下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朝廷。王后为人和蔼善良，虽说并不承认这鼠婆子也是位王后，是自己的姐妹，平素却仍叫她鼠太太，并从心眼儿里乐意让她也参加节日的宴会。“出来吧，鼠太太，”王后喊，“请只管来享用我的煎肉！”话音未落，鼠婆子已经欢天喜地地钻出来，一跃跳到了灶台上，用小爪子抓过王后放到她跟前的一小块煎肥肉啃，啃完一块又一块。可是糟啦，鼠婆子的表兄表妹、侄儿侄女一转眼都跳了出来，甚至还有她那七个特别调皮捣蛋的儿子，小家伙们竟在煎肥肉上打滚儿翻跟斗，吓得王后急忙制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幸好厨娘过来帮忙，赶跑了这伙不像话的“客人”，好歹还留下了一些煎肥肉。这些肥肉丁儿，按照奉命专程赶来的宫廷数学家的指点，被一点一点精确地分放到了所有的香肠上。霎时间乐声震天，鼓号齐鸣，所有来做客的国王和王子全都身着光彩夺目的节日盛装，有的骑着白色骏马，有的乘着水晶马车，赴香肠宴来了。国王亲切友好地接待宾客。他作为东道主和一国之君，头戴王冠，手持权杖，在长桌的落了座。谁知刚刚端上猪肝儿肠，大伙儿就发现主人脸色越来越苍白，两眼冲着天翻起，还轻轻吐出一声叹息—看样子啊，他正忍受着钻心的疼痛喽！可等到上猪血肠，他已经瘫倒在扶手椅里大声抽泣，两手蒙住面孔，又是喊叫又是呻吟。 ——在座的所有人都从席上站立起来，御医匆匆赶来为不幸的国王诊脉，可是没有用，一阵莫名的、深沉的痛楚像是正在将他撕裂。终于，终于经过了长时间的劝慰，采取了许多强有力的措施，比如按照民间疗法焚烧羽毛熏烤患者什么的，国王才像缓过了一点儿气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地喃喃道：“肥肉太少啦！”王后一听绝望地跪倒在他脚下，哭诉说：“我可怜而不幸的夫君哟！—您不得不忍受这样的痛苦啊！—瞧瞧这跪在您脚下的罪人吧，惩罚她吧，狠狠惩罚她吧！—唉，鼠王的老婆和她那七个崽子，还有表兄表妹、侄儿侄女，是她们把肥肉吃光了，害得……”说着她往后一倒，晕过去了。国王气得跳起老高，大声喝道：“大厨娘，怎么搞的嘛！”大厨娘一五一十把知道的全说了，于是国王决定找老鼠婆子毛瑟吝克及其家族算账。这帮混蛋竟把他香肠上的肥肉全吃掉了！随即便召开枢密国务会议，在会上作出了审判毛瑟吝克太太，没收她全部财产的决议；可是国王却认为，这样处理的结果是她仍有可能吃掉他的肥肉，于是整个案子就转到了宫廷钟表制作师和神秘学家手里。此人与我同名，也叫克里斯蒂安•埃利亚斯•罗色美耶。他向国王保证，要凭借自己的智慧发动一场战争，把毛瑟吝克家族永永远远逐出宫去。罗色美耶真的造了一些很小很精巧的机关，在里面的线头上拴上一小块一小块的煎肥肉，然后把机关安放在了贪嘴的鼠婆子住宅周围。可毛瑟吝克那鼠婆子太狡诈，不会识不破罗色美耶的伎俩，只不过她再怎么警告，再怎么防范都一点没有用：那煎肥肉的香味太甜美啦，她的七个儿子和许许多多的表兄表妹、侄儿侄女全钻进了罗色美耶的机关，一伸嘴咬那肥肉就掉下来一道铁栅门，把他们统统关在了里面，然后就地正法，一个个被处死在了厨房里。鼠婆子毛瑟吝克领着劫后余生的一小群儿孙离开了那可怕的地方。她气恼又绝望，胸中充满着仇恨。这时王宫里却一片欢腾，只有王后一个人忧心忡忡，因为她了解毛瑟吝克的脾性，知道她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和亲属白白送命。事实上王后刚刚为自己的王夫烧好一盆他爱吃的猪肺汤，母老鼠毛瑟吝克就出现了，她威胁说：“我的儿子、我的表兄妹和侄儿侄女让你们打死了—王后你给我小心，看我这鼠国的王后不把你的小王子咬成两半！—你给我小心了！”说完，她又一溜烟不知去向。王后怕得要命，竟不小心把汤倒进了火里。就这样，鼠婆子毛瑟吝克再次毁了国王心爱的美味，他因此大动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