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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八一年的冬天,冷得有点儿邪乎。还没进腊月,就早早地下了场雪。堆在马路牙子上的雪很脏,因为路两边的住户们铲雪时,连带着把地上的污泥一同铲起来了,白雪变成了黑雪。又堆得不均匀,东一摊西一撮的,平坦的马路忽然间成了癞痢头,这儿一疙瘩,那儿一疙瘩,斑斑驳驳,让人恶心。天总是阴着,寒气飕飕地往人的骨头缝里钻。积雪化得很慢,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才看见雪堆下有一圈湿痕,到四五点钟时雪水又重新结成冰,闪出乌糟糟的、浓鼻涕一样的光泽。

  屋檐下的冰凌一条一条挂下来,短的像寒光闪闪的匕首,长的像肉滚滚的小孩子的胳膊。冰凌比路边的积雪洁白许多,仰头往上看,晶莹剔透的,像是里面藏着深深的秘密。我们喜欢拿竹竿把那些棱柱打下来,握在手里,看它如何一点儿一点儿地融化。手虽然冻得通红,胡萝卜一样肿胀,毕竟还是有温度的。冰凌被手心握住的那一段,慢慢地慢慢地就变细了,有了几道手指形状的凹槽,还有冰水从手指缝里流下来。再坚持下去的话,冰凌肯定会从中间断开,一根变成两根。可惜这时候我们的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握不住东西了,不得不放弃这个“勇敢者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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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早手巧,她手里转出来的汤圆,一个个粉白滚圆,表皮亮晶晶的,水滑水滑的。我的手笨,芝麻馅总是被我捏破,掺和到糯米皮中,白汤圆成了花汤圆。而且我的汤圆总有一处地方闭不拢嘴,这样的汤圆往锅里一煮就会破,需要艾早接过去重新加工。艾早对我不耐烦:“走开走开,我一个人能够做出来两个人的份。”

  我不肯走。妈妈也不同意我走。她说艾早是姐姐,我不会就应该教我,不应该厌烦我。她还说:“女孩子要是不学会做家务,将来嫁人都嫁不掉。”

  艾早就对我做鬼脸,嘴巴一撇一撇的,弄出很鄙夷的样子,好像我真的是一个嫁不出去的笨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