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试读

get_product_contenthtml

第二章 被弄脏的记忆:为什么记忆的过程就是感知的过程

裙子颜色之谜

 “白色和金色。”

 “不对!黑色和蓝色!”

 “不对不对,是白色和金色!”

    2015年,各路媒体上充斥着这样的争论。一张照片上的裙子,有的人看到的是蓝底黑条纹,有的人看到的是白底金条纹。“黑蓝党”和“白金党”统治了这张照片下的评论,意见相反的人们都坚信对方是色盲、笨蛋,或者就是在撒谎。推特上的名人们也划分出了“白金”“黑蓝”阵营,裙子之争愈演愈烈。

    这条裙子的照片能让互不服气的同事们争执十分钟以上还不嫌累,除此之外,这条裙子实际上能让我们知道感官是如何工作的,又是如何误导我们的。不同人的感觉差异这么大,像是被耍了一样,令人难以置信。不同的人同一时间在同一张照片中看到几乎完全相反的颜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真相的人明显不止我一个,2015年有三篇论文都是关于“裙子大事件”的。为此现象着迷的科学家之一,是卫斯理学院的神经科学家毕伟尔·康威(Bevil Conway)副教授,他说:“关于人们在同一物体上所见颜色不同的事件的记录,这可以说是有史以来的次。这三篇论文只是冰山一角,这条裙子使我们开启了对一个根本问题的探索,即大脑如何把信息转化成感知和认知:你是如何把感官所捕捉到的东西变成感觉或者想法的?”

    论文中的发现使一些人感到非常吃惊,另一些人却认为这再明显不过。在篇论文中卡尔·葛根弗纳(Karl Gegenfurtner)等人在德国吉森大学所做,研究的主要问题是人们如何表述他们看到的裙子颜色。研究者详细记录下一组人对裙子颜色的看法,研究哪一种表述是普遍的。他们发现,除了常见的两种颜色组合(黑和蓝,白和金)以外,更多的研究参与者会看到一种过渡的浅淡色。也就是说,除了“黑蓝党”和“白金党”,很有可能还存在“细微党”——“黑色和浅蓝党”或者“浅褐和金色党”——但这些仍然不能解释大家为什么会在同一条裙子上看到不同的颜色。

    为了解决裙子颜色之谜的核心问题,内华达大学的艾丽莎·温克勒(Alissa Winkler)率领一个团队展开了一项研究,检查色彩恒常性(color constancy)是否是能解释这个现象的一个机制。色彩恒常性指的是,我们的视觉自动补偿因光照产生的色差,从而鉴定物体“真实”的颜色是什么。因此,尽管在户外强光下或者在室内昏暗灯光下,我们的视网膜接收到的光波长度有很大的不同,我们依然能估计出物体的颜色,并表述出与之相符的颜色名称。

    通过这项研究,温克勒团队为“色觉”增添了一种新的概念。他们发现了一种“蓝-黄不对称性”:当一个物体表面实际带有蓝色(相较于黄色、红色或绿色),在人们眼中这个物体看起来更接近灰色或白色。他们倾向于用“蓝色调源于光”,比如天空,来解释这种不对称性。在裙子事件中,人们看到的裙子颜色可以被解释为光源照射产生的效果,也可以说是裙子布料本身的颜色。

    那么这些跟记忆有什么关系呢?很简单,我们之所以有视觉能力,比如色彩恒常性,不仅仅是因为我们的生理机能优越,也更是因为我们拥有关于世界如何运作的基本记忆。我们在内心深处都知道蓝色调的来源是天空,因为我们几乎每天都看得见天空。物体看起来是什么颜色的,以及它们在特定环境中看起来应该是什么颜色的,我们对此的记忆多得数不胜数。正是这些记忆在帮助我们理解感官捕捉到的信息。

    这就是说,“白金党”看到的是弱光下的裙子颜色,也就是说原本的蓝色被看成了阴影;“黑蓝党”看到的裙子四周光照更亮,于是他们能够准确说出裙子的颜色。两“党”观察裙子时,他们视觉接收到的信息、对世界的内在记忆,都在同时发挥作用。

    如果你们像我一样,在不同的时间看这条裙子会看到不一样的颜色组合,也大可放心,因为研究表明这张裙子照片是“多稳态”的,也就是在不同情况下,同一个人在同一张照片上看到的事物会有所不同。

    毕伟尔·康威总结了不同科学家对裙子颜色之谜的研究之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条裙子是我们理解大脑如何处理模糊信息的有力工具……很多科学家对‘内在记忆模型如何影响人们的生活经验’这一课题有着极大的兴趣。我们真的认为每个人的内在记忆模型都是一样的。”

    如果你对裙子的颜色还有疑惑,告诉你吧,其实就是黑色和蓝色的。

    这条裙子引起了针对人们看待世界的不同方式的大讨论,尽管人们的感知系统一般来说都是一样的。当然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其他的感官上,不仅仅只在视觉上。长久以来,人们普遍认为感官只有五种,但事实上我们的身体厉害着呢,真正的感官数量可不止五种。

    除了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和嗅觉,我们还一直在处理重力信息、外界温度和湿度、体内温度、身体某部分相较于其他部分的位置、劳累、体内器官的状态、肌肉紧张度,等等。如果所有这些感官在同一时间对某一事物产生了不完全正确的感觉(把信息解读错误),它们就极有可能把错误信息植入到我们的记忆中去。

    有一种观点认为,我们凭感觉认知世界的方式是由数据驱动加工模型,或者叫自下而上加工模型决定的。该观点的假设是,外部世界在我们脑海中的反映几乎完全是被基本感官接收到的信息决定、依照期望限度地呈现的。这是阐明感官工作原理的好模型,因为我们大多的经历必须反映我们周遭的环境——否则我们就无法在生活中找到方向。

    正如心理学家詹姆斯·吉布森(James Gibson)和艾莉诺·吉布森(Eleanor Gibson)所说(1995):“刺激输入包含了认知对象的所有信息……也许所有知识都是通过感官获得的。”刺激输入过程就是外界信息通过感官进入大脑的过程;认知对象是认知过程发展出来的一个心理概念。比如你看见一朵花,看见花这个行为就是刺激输入,通过眼睛把刺激传输给了大脑;如果你不但看花,而且是全神贯注地看,你就是在感知这朵花,那么这朵花就成为了认知对象。

    吉布森夫妇的一篇论文叫做《感知学习:分化还是富集?》,试图说明大脑对感觉的解读不一定依赖过往的经历。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没有证据能证明记忆参与了这个过程。”也就是说不论我们之前对花有没有概念,我们看到的花就是花,虽然我们可能不会叫它“花”,但是花瓣、茎、叶都的样子都进入了我们的大脑。自下而上加工模型代表了我们对现实世界直观的准确的感觉,建立在感觉器官接收到的外部环境信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