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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啊,声音!声音是什么样子的呢?她多次侧着头想象过:是像小天鹅秀美的颈子,还是像蒲公英飞翔时那小小的花球?她无从知晓。但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时时有声音、有音乐的旋律在回荡。

  她的脚上,仿佛已经穿上了那双神奇的、只有童话里才有的红舞鞋。她跳啊,跳啊……她心灵里的感觉渐渐地变得像发丝一样细致,像小小的含羞草叶一样灵敏。只要当她跳起舞来的时候,她就会以自己不会发声的存在,在心灵的感觉里,这里,那里,形成节拍,形成停顿,形成完整的旋律。

  为此她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流过多少汗水。她记得,由于小时候未能正式练过功,功底不够,所以,自从她在聋哑学校里进入舞蹈训练班后,她要比别的孩子付出更大的代价。有时候,她的双膝练得又红又肿,可她总是悄悄地遮掩着,默默地忍受着,从没呻吟和放弃过。

  她内心里的音乐,只有她自己能听见。“有时人的感觉真奇怪!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渴望凌空舞蹈的小孔雀,它不会发声,却充满梦幻的灵气。它的生命里有自己的曲调……”有许多次,在练功房里休息的时候,她会这样给哥哥写信。在聋哑学校念书的那几年里,晓雨常常收到她写来的信。因为她不能打电话,那时也没有手机可以发短信。

  岁月在少女的指尖上默默地歌唱。那些绚丽的希望和梦想,留在了空中的轨迹上。美丽而坚强的少女,她执着和顽强的追求,果然没有落空。她流下了汗水,必将收获到欢乐。这个世界曾经给了她太多的委屈和艰辛,现在,这个世界也要献给她更多的鲜花和掌声来作为补偿。希望,从来不欺骗那些执着的追求者。

  自强不息的少女,用默默无言的努力,支撑起了自己理想的天空,支撑起了自己梦想的屋宇。

 

  2

  有许多歌,是只能在深夜里独自聆听的。像卡朋特,她孤独、傲慢、苍凉而又喑哑的声音,只能独自在深夜里聆听。只有这时候,你才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些在生命的深处和黑暗处的喃喃倾诉,你才能理解那低低的、仿佛来自深渊般的Touchme”的呼唤与渴求。

  还有喜多郎的歌,亚东的歌,朱哲琴的歌……你好也选择在静夜里去聆听。

  只有当那些歌声从黑夜里升起的时候,它们的光芒才能闪烁起来,它们穿透人心的力量才能显示出来。

  当然,还有班德瑞,还有莎拉·布莱曼。

  海伦喜欢的一位女歌手就是“月光女神”莎拉·布莱曼。

  她收集了能够见到的布莱曼的几乎所有版本的歌碟,熟悉她的每一首歌。她从高中时代就深深地迷上了这位被称为历强大的、独跨古典与流行两类音乐的天后级歌手。她的那张《月光女神》,是海伦的爱,《Timetosaygoodbye》(永志不渝)、《Idon'tknowhowtoLovehim》(爱我有多深),是海伦迷恋到深入骨髓的旋律。

  而此时,她却沉浸在那首她平时通常会跳过去的《GloomySunday》(忧郁的星期天)之中。

  这也是那种从黑夜深处升起的音乐。

  海伦的这个周末之夜,注定也是孤独而忧郁的。

 

  3

  时光的河流上,翻卷着大大小小的浪花。细心的、无处不在的生活,会裹挟着每一个人向前走,谁也不会被落下。

  当盛可抒、霍雨佳,还有海伦、可欣、晓雨、晓雪,都在各忙各的,各自品尝着生活带给他们的欢乐与烦恼的时候,另一些人,仿佛置身事外,并没有成为某些事件的主角。其实并不是这样。

  他们也在生活着。每个人都在生活着。

  他们同样也有自己的欢乐和烦恼。只不过有些事情并没有进入我们的视线而已。

  散文家梭罗说过:在生活中,使我们失去知觉的那种光明,对于我们是黑暗;只有我们睁开眼睛醒过来的那一天,天才亮了。天亮的日子多着呢!太阳不过是一个晓星。

  因此,我们是不是应该这样提醒一下自己:“人啊,你真的要当心,永远不要过于麻木和自以为是。”

  让你对他人的关怀之心永远地敞开吧。让你的爱心永远保持警觉吧。

  只有这样,你才能全面地、真正地认识生活,看到生活海洋里的那些微小的波浪。

  不是吗?生活中有一些东西,也许算不上是果实,也许只是果实上的那层粉霜。但是它是生活的果实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你不仔细观察和对待,很可能就会忽略它,甚至破坏它。

 

  4

  什么是舞蹈?人类舞蹈的热情何在?

  伊莎多拉·邓肯曾经对她的学生们讲过:用你的心灵来听音乐!

  那么,你听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你内心深处有一种召唤。听从着这些召唤,你的头会不由自主地抬起来,你的手臂会极其自然地举起来,你将渐渐向着那些召唤你的声音走去,向着光明走去……这时候,真正的舞蹈就开始了。

  在这位伟大的舞蹈女神的心目中,舞蹈永远是心灵的、精神的,是依靠自由的意志和美丽的想象力的翔舞,而不仅仅是身体和四肢的扭动与伸展。

  她曾经长久地注视过自己窗外的一株棕树。她注视着棕树的叶子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颤动着,由这种颤动而想象到自己起舞时那种手臂与手指上的轻微的颤动,因此创造了她后来的舞蹈中,手臂和手指轻柔得像微风吹过时的羽毛、像微风中的含羞草一样的颤抖。

  无疑,这种境界就是美,就是艺术。然而许多模仿往往破坏了这艺术美的境界。邓肯因此曾经抱怨说:“她们全不冥悟棕叶的旋律。”

  此时,在艺术大学舞蹈系空旷的练功房里,林晓雪正在加紧排练她自己编创的那个独舞。

  舞蹈的名字叫《那不是我,是风》。

  她的灵感来自西班牙诗人洛尔迦的诗句:“哑孩子从一片颤抖的树叶上,从一滴滑落的露水里,寻找他的声音。”

  她想在这个作品里尽情地抒发她对声音的理解与渴望,对声音的追寻与呼唤,对生命和世界的热爱与眷恋。

  她已经独自在这里练习了好久了。她对着落地的墙镜,不停地挪腾翻滚。她的练功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额头上闪着晶莹的汗珠。但她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伸出双臂,仿佛在捕捉那树叶上的旋律。

  不,那也许是一缕看不见的风,正在吹动着一团小小的火苗;那也许是一朵晶莹的雪绒花,正悄悄地、轻柔地降落在冬天的槐树梢;

  那也许是一只黑色翅膀的小鸟,正紧紧地依偎着另一只小鸟,并且侧耳倾听树叶间的动静;那也许是一双温柔的母亲的手,正轻轻揺动着和拍抚着睡梦中的小宝宝……

  一切都是声音。一切都是舞蹈。一切都值得倾听。一切都需要寻找。

  她听不见音乐。但音乐早已在她心中。贝多芬到了晚年不是也听不见声音了吗?林晓雪记得她看过的那部关于贝多芬的传记片:伟大的音乐家的耳朵渐渐失聪了,破旧的木百叶窗在风中“啪嗒啪嗒”大声地响着,可是他完全听不到,显得非常可怜。甚至到了他那不朽的第九交响曲完成的时候,当音乐厅里正在演奏他那伟大的乐章,演奏伟大的《欢乐颂》的时候,他却一点儿声音也听不到了。他的头脑里一片寂静,连观众们暴风雨般的掌声他也听不到……

  然而,谁能说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了声音、没有了旋律、没有了音乐呢?

  不,就像伟大的舞蹈永远是把心灵中秘密、渴望的东西贡献给世界一样,伟大的音乐,美丽的旋律,也永远是在人们的心弦上跳动,在人们心灵里飞翔的!

  邓肯在16岁的时候,有一次没有配着音乐而独自跳舞。跳完后忽然有一个观众对着她喊道:“天哪!你这是用生命跳的处女之舞!”那么,此刻,林晓雪觉得,自己所跳的这场寂静无声的舞蹈,就是她的生命之舞。

  她要在这个舞蹈里融入她所有的欢乐与悲伤,所有的渴望与呼唤,所有的记忆与感觉,所有在内心里隐藏的秘密……

  她试图把一些现代舞的元素和民族舞的一些肢体语言结合起来。

  只要它们能够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与渴望,她都想试试。她觉得,当她渴望找到声音,渴望听到呼唤——啊,那是来自妈妈的声音吗?

  妈妈的呼唤声就是那样子的吗?——这时候,她的心里,仿佛有了一种原动力。

  只有这时候,她才感到她的腿脚、手臂以及全身肢体,都与心灵里的旋律合拍了,她便开始舞动,便不容易停下来了。

  她感到,这时候她才真正是在跳舞,是在用肢体歌唱。

 

  5

  不朽的抒情诗人但丁,在《神曲》第二篇里写到过,当他们即将登上净界山的时候,忽然有音乐声翩翩传来——小鸟在轻盈地歌唱,溪流在潺潺地弹琴,树叶也在风中缓缓地伴奏……美丽的乐音使但丁等人又惊又喜。这时,忽然来了一位美丽的女子,她一边唱歌一边采来花束。她告诉诗人,这里的一切,纯洁的空气以及茂密的树林中的纯粹的乐音,全是因为原动力而旋转,而翔舞……

  此刻,林晓雪,这个在无声的世界里寻找着自己失去的声音的少女,也在因为心中的那种原动力而旋转,而跨跃,而飞腾,而翻滚,而扭动,而摇摆……

  没有谁能体会她内心的悲伤与痛苦,只有她自己能体会。

  谁也听不见她的呼唤,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她的手指、手臂、身体、腿脚和眼睛都在说话,也都在倾听。从一朵花的颤动里,从一片树叶的颤动里,从一滴露水的滴落里,从一只小鸟的小小的翅膀上所发出的寂寞的光辉里……

  哦,那不是我,是风……

  不,那不是风,那就是我……

  虽然她不能发出声音,但她的眼睛在这么说,她的手臂在这么说,她的脚尖也在这么说。

  她跳啊,跳啊……似乎忘了身在何处,也忘了时间。

  她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她美丽的长发在甩动。她像一只受伤的天鹅,眼看就要从空中坠落。

  但她仍然不肯停不来。她继续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