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试读

get_product_contenthtml

大雾笼罩着整个地区,遮挡着外人的目光,仿佛是要为这块 魔幻般的地方保守秘密,使其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偶尔会看 到有家农舍的屋顶从雾气中隐现出来或者隐约听到牲畜丁零丁零 的脖铃声,说明在这片静寂的土地上还是有生命活动。随着浓雾 的逐渐散去,太阳放射出万道霞光,使挂在青草上、植物上和树 叶上的露珠闪耀出迷人的绚丽光彩。那时,连绵起伏的山丘,一 片片百年老树遍布的密林,一道道清澈见底的河流,东一家西一 家散落着的房舍和那座天堂的心脏地带——围绕在教堂周围的苏 加拉姆迪小镇便都映现出来了。设若一位艺术家来到这儿,他顿 时会感到激奋难抑,面对那片奇妙的美景,甚至无力写一首诗、 绘一幅画或谱一支曲子来描绘它。 玛达伦走到小河边,把裙子撩到腰间 , 跪下来用水罐取水。 之后,她脱掉靴子和袜子,将光脚伸入水中,两眼注视着在清晨 002 的微风中轻轻摇曳的树叶待了很长时间。每天一破晓,她就走出 茅屋;是的,每一天,包括那些寒冷或大雨如注的日子,她都 要做同样的事情,把光脚伸进埃西托克河中,直至脚趾起皱,寒 气顺着她的脊椎骨上升到全身,让她不停地打起寒战。许多年 间,她母亲也曾跟她一样这样做。还在她刚刚学会迈步的时候, 她就陪母亲去河边,模仿她的一举一动,尽管那时她的双脚还 抵不到水面,只能在水面上方摇动。此刻想到这些,她不禁叹 了口气。 自从后一个春天以来,母亲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母亲了。 灾难一个接一个降临到她们家中,仿佛那个叫高艾克的夜鬼将它 的黑影伸展到了那间林中的茅屋之上,决心抓住猎物不放。首先 是疾病夺去了小卡塔丽娜的生命。她也有几天感到不舒服,浑身 发烫,同时也冷得发抖。但是一天清晨她像是从一场噩梦中醒 来,口渴得要命,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从那张全家人都睡在 上面的的一张床上,她看到父母把她小妹妹的身体用一块布 裹起来抱出了茅屋。透过那扇采光和做饭出烟的大窗户,她看到 父亲把小妹妹的尸体放进在栎树下挖出的一个坑里,而母亲则咬 着嘴唇静静地哭泣。她看到他们在小妹妹的坟头上放了一束草本 植物的叶子,然后拉起手一起举向树冠,请求古人的女神玛丽将 他们的小女儿收留在她的屋檐下。 父亲不久也去世了。他患的病是高烧不退,几乎不能呼吸。 003 母亲把一床毯子在河水里湿透将他包起来为他降温,给他喝黄花 草和山毛榉树皮熬的药汤,还用荨麻束为他揉搓胸部和脊背,但 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在那些日子,她和母亲就睡在铺了干草的地 板上。母女俩在卡塔丽娜的坟旁挖了一个坑,将裹着毯子的父亲 的尸体拖到那儿,掘土将他掩埋了。她们一句话也没说,因为没 有什么好说的。对于他们的生命来说,死亡没有什么奇怪,倒不 如说死亡是他们旅途的伙伴。但是她的母亲再也难以从那种打击 中振作起来。玛达伦看到她身体一天天垮下来。她几乎不说话, 坐在火旁的一条长凳上,或者坐在茅屋前的一块大石头上,那石 头是昔日生活在林中的某个巨人忘在那儿的。她坐在那儿不动, 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不仅埋着她的丈夫和女儿,而且也埋着她 的父母以及她父母的父母的地方,就是那棵神圣的大树下。 玛达伦重又叹了一口气,把脚从水中拿出来,那双脚不仅 起了皱,而且由于寒冷而呈现出紫色。在登上靴子之前,她感 到双脚穿上厚厚的羊毛袜子非常舒服。然后,她抱起水罐,回 到了茅屋。 她母亲已经把锅坐在了火上,正在慢慢地用一把大木勺搅动 着里边的一点卷心菜、豌豆和栗子。她们每天吃的就是这种饭。 有时候蔬菜会变变样儿,也有时候蔬菜会减少一些,而加一点有 时她们用陷阱或机关猎获的兔子肉。当父亲活着的时候,饭桌上 是不缺肉吃的。这儿的低地是修道院的田产,尽管在这儿禁止打 004 猎,但父亲却是一位用陷阱或机关狩猎的行家。 “森林是属于大家共有的。”在有人提醒她父亲没有修道院院 长的明确准许而私自捕猎会带来的危险时,他这样反驳说。“在 这儿还没有修士之前,我早就在这儿了。” 随着时间的过去,修道院院长任命他为护林人。他的任务是 防止别人干跟他同样的事,即在修道院的田产上狩猎。同时他也 负责发现狗熊或某群狼的到来,及时通知修道院院长。那时院长 便命令镇子里的人跟随他们出动,尽义务把打来的兽皮交给他。 这位护林人还要负责不要让任何老树倒进埃西托克河或奥拉维德 亚河里,或者杂草和石头堆积起来阻止河水正常流淌。作为报 偿,他可以在林子里随便打猎和砍伐家中所需要的烧柴。 埃斯特瓦尼娅没有让外人知道她的丈夫已经过世,因为她知 道,一旦修道院院长知道她丈夫不在了,马上就会把她和她的女 儿赶出家门。院长不会有兴趣让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占据那间 茅屋。他会毫不客气地把她们赶走,不问她们将来如何度日,而 让另一个家庭住进去。这样的事不是次发生了。她的父亲去 世的时候,她和母亲就险些失去那个栖身之地。她和农夫华内 斯·德阿斯皮奎塔的结合使她避免了被赶出家门。然而现在没有 任何华内斯来代替另一个华内斯,因此的办法就是尽可能 地拖长时间不让圣萨尔瓦多修道院院长得悉她的丈夫已经离世。 暂时她们还可以过安宁的日子,但是,以后呢?以后她们将怎 005 么办? “妈妈,你好?” 玛达伦的声音把母亲吓了一跳,她甚至没听到女儿抱着水罐 进来。她转过身去,静静地审视着女儿。尽管女儿身材矮小,但 她已经是个女人了,可以生儿育女了。也许该是给她找个伴侣的 时候了。那样,设若运气好的话,她们的茅屋里又可以有一个男 人,让修道院院长高兴了。那样她们就可以不离开那间茅屋,也 不离开她们家的亡灵了。只需找一个体格健壮的年轻人就行了, 镇子里有一些人家的小儿子也正在找姑娘结婚哩,哪怕姑娘不是 土地的继承人。那些小伙子们想,找到个姑娘结婚,坏也可以 有活干了,有地方住了,也就再也用不着为一个哥哥或随便什么 另外的人干活了。埃斯特瓦尼娅想到了桑西奥,他是铁匠的第四 个儿子。那孩子不是太机灵,但只要勤劳也就可以了,他可不是 懒人。他的外貌也不迷人,恰恰相反,两道眉毛连在一起,身材 又矬又胖,但是,她知道他人品忠厚,性格脾气好,这种品德比 长相要重要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