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试读

get_product_contenthtml

楔子

她被门铃惊醒,看时间,午夜十二点。

身处闹市,今夜却异常安静。窗外似乎起了雾,看不见脚下的车水马龙,就连霓虹也被吞噬了。她赤着脚穿过客厅,下意识地瞧了窗外一眼,没有灯火的城市,就连对面的楼都成了黑漆漆的兽。一只只的窗子在夜雾的撕扯下如死灰的眼,死死地盯着她。

她忍不住颤了一下。

门铃一声接着一声,不紧不慢,在这样诡异寂静的夜晚成了刺耳的声响。

她站在玄关处,透过门镜看去,门外,黑漆漆一片,看不见人影。

可门铃声依旧。

冷汗如一只蠕动的虫,缓缓地爬过她的脊梁骨。她颤抖着手指,一点点开了房门……

门铃倏然停了。

长长的走廊不见光亮,似乎也被窗外漫天的黑雾吞并,哪瞧得见深夜来访者?可她总觉得身边是匿藏着人的,不,或许他就站在她的面前,近到可以与她面贴面。

影绰间有团朦胧的光,青幽幽的,像极了坟头的鬼火。她咽了一下口水,纾缓了紧绷的喉头,一步步朝着那团光亮走去。

尽头,竟有一盏纸糊的青灯,那幽幽的光就是灯罩中的烛火。在青灯的旁边,有只彩绘的手工木偶,那双眼大得占据了整张脸,被烛火映得青惨惨的。它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令人不寒而栗。

她想走,双脚却似黏住。抖着手将那木偶拾起,青灯下,她瞧见它的双眼恰似活人……

而就在这时,木偶冷不丁开口了,幽森森的,童稚般的声响在窒息的走廊中回荡:

叮当当,没人装;

眼尚明,难心安;

咕噜噜,头啖汤;

你不喝,我先装;

呜呼呼,喝精光;

石头出,剪刀藏;

嘻哈哈,莫惊慌;

下一顿,你做汤。          

 

 

章  深夜到访的青灯

 

再踏上鼓浪屿时,顾初有几分恍惚。虽说还是慵懒,但多了商业味道。一些街道变了模样,沉淀的记忆在一瞬间找不到安放的途径。

将顾思送回琼州后,顾初拎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了鼓浪屿。来到这里后她会经常梦见那时的一些画面,白色的、欢笑的,像是幻境。在这个巴掌大点的地方,无论她走过哪一处,总会找到那些嬉笑的影子,然后汇集成梦。再醒来已经天明,然后,她就在床上呆坐很久,借以来分辨这里的时空转换。

后总算记起,原来这里已是五年后的鼓浪屿,而她,也再找不回五年前的当初。

曾经北深给了她一场声势浩大的生日庆祝,从上海到厦门,他召集了一众人骑着摩托横跨了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她坐在他身后感受到风从身旁呼啸而过,是极速所带来的癫狂。

他问她:“喜欢这样吗?”当时,他的额上挂了些汗珠,眼眸黑亮极了,肆意彰显着天不怕地不怕的青春。

她用力点头说:“这简直太离经叛道了。”

他抵着她的额头低语:“顾初你记住,这辈子我只为你一人离经叛道。”

 

台风入境前,顾初正打算离开鼓浪屿去南普陀寺。店主给她装了些厦门特产,好心提醒:“台风马上就要来了,我建议你还是别出行了。”

顾初是看了天气预报的,这个季节有台风也实属正常,而且这么多年厦门也鲜有极大的台风,顶多拐个弯跑去浙江一带,就没多想什么,谢过店主后离了岛。

到南普陀时天色就变了,树上的叶子被吹得乱抖。有诵经声萦绕在大悲殿和藏经阁,任外面如何腥风,殿内一片祥和。顾初上了香,捻了吉祥签文挂在殿前,的心愿就是,放下混沌情。

混沌情,缘系混沌的人。那人深刻地印在脑海中,似近似远、似笑非笑地朝她伸手,然后很快又出现一个人,站在那人的对面,同样朝她伸手,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一个含笑,一个忧郁。

这是她昨晚做的梦,梦中人,是陆北辰和陆北深。

从大殿出来,寺庙的香火气息被风扯得四面八方,殿梁上的铜铃叮当乱响,与木鱼声混在一起。葱郁的松竹沙沙作响,浮于脸上的气流刚开始温热,后来变得涔凉。

她警觉这风不同寻常,便赶忙离开了南普陀寺,朝着市区已经定好的酒店赶去。紧邻着厦大是热闹的一条街,今天却鲜有人迹。天际像是妖魔鬼怪来临前的征兆,乌云遮日,劲风压下来,近乎都能将人吹个跟头。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掉以轻心了,抓了手机出来,打算让酒店派车,竟发现信号中断。咔嚓一声,她忙躲进了房屋一角,再抬眼,不远处的大树生生被入境的强风折断,而她所在的短暂的“安居之所”,头顶上也在哗啦啦地响。

有木梁断裂的声响,隔着巴掌大点的置身空间,外面已是暴雨。她瞅了一眼屋顶,不敢再多加逗留,顶着狂风冲进了雨里,雨势很大,很快没了小腿。

这个时候别说是叫车了,连顺风车都别想搭到。风吹在脸上,夹着雨点,一时间让她呼吸困难,不知谁家的玻璃被乱飞的石子砸碎,雨太大她没看清,只觉得脚踝骨处痛了一下。

又有巨大的响声扬起,一个广告牌被风刮了下来,冲着她这边就扫过来。顾初避之不及,下意识蹲身遮住脸。风雨中却窜出了一辆商务车,碾着水花而过,车头直接撞在了广告牌上,阻止了它有可能砸中人的危险。

紧跟着是刹车声,车门一开,入眼的是着黑色西装裤的修长双腿,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冲上前替她挡住了风雨,纳她入怀。

世界像是安静了下来,她不会被雨浇得透不过气来,耳朵不会被风吹得直疼,肩膀不会那么冷,就连受了伤的脚踝骨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顾初抬眼,对上了男人方正的下巴,再往上,男人灿若星辰的眸,有石子被风吹起砸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搂着她起身,低低说了句:“走。”

她依附着他的力量,满满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双眼出了问题,远在上海的他怎么就从天而降了?

又是强风,刮起不少飞沙走石,顾初眼睁睁地看着一张薄铁皮横空扫来,她来不及尖叫,男人便搂紧了她快速躲闪,紧跟着是钝物撞击的声响。

顺势看去,那张薄铁皮在强风的寸劲下,竟从前挡风玻璃硬生生切了进去,沿着驾驶位直插后车座。

车没法开了。

“怎么办?”她怕得很。

“别怕。”头顶,他的嗓音低沉充满力量。

她感觉他像是在想办法,果不其然,很快他就搂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跑去,短短的几步路,却来得艰难。

大雨瓢泼,马路边斜躺着一辆摩托车,已经半淹在了积水里,那个系在车扶手上的头盔在风雨中摇晃,砸得车身咣咣直响,不知是谁的。陆北辰快步上前扶起了摩托车,用力扯下头盔,拉过了她,将头盔给她戴上。

他试着打火。

顾初努力让自己站稳一些,她开始担心,这辆摩托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能不能用还不一定。正想着,就听摩托车发出轰的一声,竟被他打着了火。

陆北辰跨坐在摩托车上,一手伸向她,“跟我走。”雨水湿透了他的衣衫,那条擎着扶手的单臂十分有力,而伸向她的大手坚决,丝毫不曾迟疑。

心就被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她仿佛又看见了陆北深骑在摩托车上朝着她伸手,笑问:“敢跟我走吗?”

那只手像是暗夜海面上的灯塔,下一秒她将手伸向了他,陆北辰唇角微扬,收紧了大手,她便被他带上了摩托车。

风雨中,他骑着摩托犹如一道闪电,黑压压的乌云盖顶,他却似神祇般大有劈开云层释放光明的魄力,所向披靡。而他身后的顾初,早已泪流满面,泪水顺着雨水一并滚落入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