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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 

寻找新的经济发展引擎

中国正在全力以赴寻找新的经济发展引擎,这是2016年我在考察新丝绸之路重要的区域——江苏、河南、陕西、甘肃、宁夏、新疆等省区之后产生的印象。

中国人对“西方”的理解与我们不同,对于中国人来讲,“西方”不只是充斥着一批又一批征服者的敌对区域,同时也是充满着梦想与浪漫,是新的发展空间和新的经济增长点。现在的中亚、波斯和印度许多不为人知的地区在古代都被称为“西域”。在西方,女神西王母统治着天堂,那里生长着“长生不老的仙桃”,驰骋着“天马”。中国古代统治者关注西方,派使者去那里寻找长生不老之药,更重要的是寻求战略盟友。正因为如此,中国的古代帝王开辟了通过费尔干纳盆地的通向古希腊王国之路。被汉武帝(前140—前87)派往西域的使臣张骞,经过15年的囚禁和在沙漠中的流浪,终带回来信息,打通了通向中亚、西亚的一条横贯东西的通道,后也称为“丝绸之路”。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京城长安即现在的西安,要比现在首都北京的位置更往西,这有利于促进中国与西域地区人民的贸易往来。

西汉之前的朝代秦朝(前221—前206),总的来说是由中国古代战国七雄中西部的王国缔造的。它的统治者秦始皇指挥着比中原居民更善战的半游牧部族,击败了“纯汉族”的军队,首次统一了中国。

西汉时期的丝绸之路,不仅成为中外文化产品和贸易交融的典范,也成就了与异族人的血液的融合,与中国相邻的突厥人也发生了大规模的与中国人的联姻。反过来说,唐朝朝廷,它的贵族和军队,通常也不被认为是源于纯正的汉族血统,而是“胡汉的混血”。中国汉族和突厥民族的融合共生,不仅创造了“举世闻名的融合”,加快了新国家的发展,同时也帮助唐朝大力向西拓展——伟大的诗人李白,被称为“中国的普希金”,有一种说法李白就是诞生于伊塞克湖附近的中国军事关卡村,即现在吉尔吉斯斯坦的托克马克城。

西部地区流动性大,对于中国大多数朝代都是如此,对于经常进犯中国的民族国家来说也一样。 元朝建立(1279—1368)之后,蒙古军队继续沿着丝绸之路奔向太阳下山的方向,直到喀尔巴阡山和黑海,征服了半个世界。300年后,只有50万人的满族部落夺取了中国明朝(1368—1644)的政权,之后又将清朝(1644—1911)的疆域扩大到新疆、蒙古、西藏。当然,西征首先就要通过丝绸之路的主干线。清朝统治被推翻之后,中国进入了军阀混战时期,西部边疆处于军阀控制之下,但仍是中国的一部分。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布成立后,形势日渐好转。苏联施以援手帮助建立新的工业部门、未知的科学和技术领域,改变了中国的面貌,同时也使西部省区焕然一新。但是稳定和发展的时间持续得不长,1958年开始“大跃进”,1966年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国西北部地区也未能幸免。

1978年以后,中国才回到了正常发展的轨道上。但是,前进的引擎初在东部地区,那里建立了经济特区,吸引了来自中国香港、台湾地区,以及日本、美国和欧洲国家的“海归人士”,他们带来大量的资本和技术。

与此同时,中国西部,包括甘肃、陕西、青海、贵州、四川、云南,以及直辖市重庆和五个民族自治区(宁夏、新疆、广西、内蒙古和西藏)还笼罩着贫穷落后的阴影。这些地区的面积占中国领土的70%,但人口却不到总人口的30%,只有约15%的GDP。东部和西部省区发展不均衡十分明显,这也是危险的。

2000年,北京通过了 “西部大开发”的战略计划。当然,在这个决定之前,中国西部已经有所开放、有所发展,譬如甘肃—新疆铁路、世界上条高山铁路——青藏铁路、甘肃省酒泉和四川省西昌的航天发射场、甘肃和青海的核研究中心、甘肃玉门油田和嘉峪关有色金属冶炼等。1992年底,集装箱车沿着“新欧亚大陆桥”(当时叫“新丝绸之路”) 开始通过几个落后的西部省区,该路从连云港开始,经过郑州、西安、兰州、乌鲁木齐、阿拉山口,以及哈萨克斯坦、俄罗斯、白俄罗斯、波兰,直到荷兰的鹿特丹港口结束。

新的变化在发生

在中国,一如既往,首先成立一个特别工作组,由同志领导战略的制定和执行。工作组吸收有经验的专家和地方政府成员参与制定了全面的长期计划,重点是发展通讯和电信、能源、防止环境污染等。正是那时通过了决定铺设上海—新疆的全长4200公里的天然气管道(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有全国三分之一的石油、天然气储备)、建设热电厂、供应东部省份用电的输电线路、长江和黄河水电站的整个网络。“人力资本”也不能忽略——支持现有的、创建新的高等教育机构、医院和学校。在第十个五年计划期间,到2006年前,基础设施建设投入已超过1万亿元。激励措施结出了硕果——西部地区接下来几年的GDP的平均增长率超过10%,2004年的GDP总量达到3.33万亿元,比2000年1.66万亿元多一倍。

还有一个冲击是2008—2009年的全球金融危机。中国领导层已决定为了应对金融危机,注入资金发展基础设施和住房建设。就在那时全国各地开始建设高速铁路和公路,其中有许多已经开通运营或即将上马:现代机场候机楼、火车站候车厅、大学城和校园、办公楼、博物馆、豪华酒店、城市与乡镇之间的完美的高速公路,西部省区一改旧日容颜。

离开陕西、甘肃10年后,再回到那里,我完全认不出来以前的老地方。几乎每个城市都出现了“开发区”,里面建了新的街区、新的住宅楼,从老区到开发区都有很好的路。靠国家和地方预算建起来的永久性基础设施也被大量私人投资所包围——高层公寓楼、购物中心。便捷的交通也吸引了来自国内外的新公司。

西部地区,对海外投资有很好的优惠政策——所得税减少15%,投资开放领域包括:能源、农业、服务业、电信业,创建项目工程和设计事务所、律师事务所、保险公司及其分支机构。外资银行有权用人民币结算。现在,来西部省区的外国人可以从事有重要战略意义的项目,如铺设管道以及铁路和公路运输。

值得一提的是当地政府提供的优惠措施,包括对进口材料和设备为期2—5年免征所得税。对自然资源的开发利用项目,减少注册费和土地租赁费。当世界还在谈论金融危机,应对经济衰退和停滞的时候,中国政府的激励措施和当地优惠政策的协同作用已经取得明显的成效,但有趣的事情还在后面……

沿丝绸之路西行

2013年秋天,中国领导人习近平提出建立“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倡议,这意味着将加快中国和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的共同发展。这一倡议很快就被另外一个题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所补充。这两项倡议是如此突然和规模宏大,令欧亚国家初难以理解,甚至不信任,其中也包括俄罗斯。经过不长的时间,怀疑的眼光开始变成了赞许的目光。预测“历史的终结”的日裔美国哲学家弗朗西斯·福山称为双首创,简称为“一带一路”和“21世纪重大战略”。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如果‘一带一路’能够实现中国设计者的愿望,那么整个欧亚——从印度尼西亚到波兰—— 一代人的生活都会发生改变。中国模式将在国外盛行,为沿线国家增加收入并因此产生对中国产品的需求。新的市场将取代世界其他地区停滞不前的市场”。

事实上,向欧亚大陆的邻国提出共同开发基础设施和工业项目的宏伟计划以后,中国已经从追求扩大产品销售转变为建立新的市场和扩大现有市场,他们已经在中亚国家、巴基斯坦、印度尼西亚和锡兰、希腊、匈牙利、塞尔维亚和白俄罗斯等国家,实现了在惠的条件下建设铁路和公路、隧道、水坝、科技园和自由贸易区。

在这方面,中国不强任何人所难,如果愿意——就加入,如果不愿意——请站到一旁,他们很快就会为所错过的机遇而惋惜。到2016年年中,同中国签署合同的国家超过30个,中国同17个国家建立了46个合作领域。不久前为投资“一带一路”项目而建立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有57个国家加入,注入资金1000亿美元。中国宣布为实现陆路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项目,预计注入资金1.4万亿美元。另一个新的金融工具——丝绸之路基金,400亿美元首先瞄准俄罗斯和中亚国家。资金已经被分发投资到俄罗斯广袤领土上的大型项目上。

美国及其欧洲盟友的政治力量、媒体和企业界时而公开、时而隐晦地批评中国的这一倡议。质疑北京,要么利用高效经济来“殖民”俄罗斯,要么利用我们的自然和人力资源来预防“似乎见底”的中国经济不可避免的崩盘。“反华集团”在权利金字塔上各层都能有效地游说,以延迟俄罗斯同中国的双边合作,干扰落实普京总统和习近平主席会见时签署的新丝绸之路与欧亚经济共同体对接项目和近年来签署的其他合同。

“丝绸之路”拼图如何拼

“一带一路”目前的状态就像一张大的“拼图”,现在需要把它们拼接起来。这里,中国的这一片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拼接好了。我在完成中国的考察并参观完新丝绸之路的各主要站点之后,我对此就更加确信了。

在开始的时候,我看到了连云港巨大的海港,陆上和海上丝绸之路在那里交汇,“新欧亚大陆桥”的铁路和“西欧—中国西部”国际公路都从那里出发。在连云港港口,我还看到了为没有出海口的内陆国家哈萨克斯坦开设的专用码头。

在郑州市我看到了贯穿整个中国从北到南、从东到西的高速铁路和高速公路交汇于此。这里还奠定了“电子丝绸之路”的基础——电子商务物流终端不久前投入运营。在“陆港”我还看到了正在装载的集装箱,它们将通过哈萨克斯坦和俄罗斯发往德国汉堡。

在西安,两千年的帝都、古丝绸之路的起点,我不仅参观了秦始皇兵马俑,还看到了与欧亚国家互相往来的高新技术开发区和新的物流中心。

在甘肃省,集工厂、实验室和物流中心于一体的国际标准化科技园——“新甘肃”的发展速度是惊人的。在20世纪50年代苏联的帮助下建造的重型机器厂已经迁到新址,在新厂开始建设20个月后,工厂就投入了生产,油漆和颜料厂8个月以后即投入生产。这些工厂生产出来的产品已经出口中亚、中东国家,计划扩大出口到俄罗斯、伊朗和东欧、西欧市场。

同样在甘肃,从西方向中国延伸着所有运输、石油和天然气干线,我到过这里的在开垦处女地的乡村,国家将山区和半荒漠草原的贫困农民搬迁到那里。在沙漠里我看到了成千上万风力发电涡轮机和太阳能光伏发电板构成实验性供电网。在古城武威,这个出土了著名的两千年前的青铜器“马踏飞燕”的地方,我参观了新建的核医学中心,这里的设备可以用重离子技术治疗癌症病人。从中世纪城堡嘉峪关的长城回来,在丝绸之路上,我还参观了能够添加稀土元素生产特种钢的冶金厂。在工厂酒庄的品酒室,我很享受这里不同寻常的红、白葡萄酒——葡萄园是在中亚和意大利大师的帮助下新建的。在有古老莫高窟的敦煌市,我为新建机场和丝绸之路国际文化中心的建设速度(8个月)和建筑质量所震撼,这个中心有四座汉代建筑风格的石头宫殿,它在2016年9月举办了首届国际文化博览会“敦煌国际文化博览会”。

在与欧亚大陆八个国家接壤的新疆,我看到了在中国和哈萨克斯坦边境交界处新建的霍尔果斯自由贸易区。在新疆主要的城市乌鲁木齐,来自东部沿海省份开发和生产的高科技产品的大企业集团和当地大公司,以及研发中心、实验室、风险投资公司和创业公司都汇集于此。新疆正在成为整个新丝绸之路的基础核心。

很显然,在加快“转向西方”的过程中,中国人并不打算白白地扔钱。他们一如既往地“摸着石头过河”。在建造新丝绸之路基础设施的时候,他们首先考虑到了工业中心之间的物流速度,考虑到中国越来越多的公民出行的便利——企业家、工人、学生、旅游者。在扩大高新技术和环保产品生产的同时,他们注重平衡东西部省份的发展水平。在与欧亚邻国合作的时候,中国人不仅力求进入他们的市场,还准备开放自己的交易平台,其中包括迅猛发展的电子商务。三年前“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中国依靠自己的经验,复兴落后的西部省份,既努力扩大中国产品的市场,同时也力争做到与邻国共同走向繁荣。

中国西部省份的建设还远远没有完成。全国高速铁路和公路网尚未全部建成,新的科技园和自由贸易区还没有完全有效启动。大量的矿藏还没有开发。农村贫困问题、工业中心环境污染问题还没有得到完全解决。转向“西方”将延伸到中国境外,关键取决于中国国内自身发展得如何。然而,初步的建设和成就使人们有理由相信,中国的转向“西方”将真正成为“21世纪的战略”,并且将彻底改变辽阔的欧亚大陆面貌,甚至在我们的有生之年都难以辨认。